三叔所言,自然听得进去。有的时候,反倒希望自己这次真的落榜,反正明年可以再考,到时他就能和她一起复习,双双高中,那才是有意思。这些日子,全副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录取不录取的事情也不怎么在意。大家都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不必多费脑筋。这会儿一提,他反倒觉得心里空得慌。忽然产生一种预感,心里的那只豹子又在四处乱窜。正巧继父见他一块大排吃完,连忙又给挟上一块。
“就知道你喜欢这个,你妈这几天天天做。到了学校,你再想,也只能到放假回家杀杀馋虫,总不能叫你妈给你打个邮包过来。哟,这块不错,还带点小膘,特别滋润,来来……”
“大哥,我看你也腐败了吧?大排怎么能带小膘?莫非人家学生家长为了拍你这个小萝卜头的马屁,把肋排也当作大排买给你了。不是以次充好,倒是以好充次……”
“不会吧?我只是想贪一个方便,不用深更半夜去排队了。来来,卓然,多吃一块,就算我这个不称职的领导给你年轻人压担子了……”
继父给他连挟两块,不料碗上堆不下,一滑滚到桌下,躲避不及,裤子上随即落下一大片油迹。顿时,脑子里嗡得一下,身子嚯地一下蹦了起来,一摔筷子便大叫大嚷。“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嫌我的洋相还没出够……”
说罢径回自己的房间,余光一瞥,发现三个大人都愣在那儿,妈妈还用脸色在斥责继父。死一般的沉寂,可以想象他们发傻的情景。最后,还是听到三叔第一个说话。“这孩子怎么啦?以前是不是就这种脾气?”
“不会不会,三弟,没你的事,是这只老猪猡不好,明明晓得戽水,偏偏还用豁口畚箕……”母亲在圆场,她总是拿继父出气。忽上忽下的声气,好象在为他捡摔到地上的筷子。
“不说了,三弟,喝吧,咱们喝咱们的……”继父长吁一声,哑声说道。故意的一声碰响,他们大概是在拿酒杯不当回事。
倒是妈妈很快撵到了他的房间,扳住他气狠狠的肩头。“你没事吧?”
“我能有啥事?只是不想让你们取笑而已……”
“谁取笑你啦?你爸不是喜欢你吗?怕你日后学校的伙食不好,让你多吃点也是一片好心。就这大排还是他托一个学生家长开后门买的,这么好的大排,就半夜提前去排队,也不一定能够买到……”
“吃吃吃,你们就知道象喂猪一样待我……”
“看你这孩子,说话一点也不知道轻重,好了,你不吃也就算了,妈知道你心里面着急,可你也应该体谅大人的心情,我们谁不急?你爸几个晚上都没睡上囫囵觉了,正四处托着人呢。他这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办成的事,他不好到处张扬。今天我一大早就让他送礼去了,说不准明天就会有准信。不说了,妈心里也烦,先歇着吧,要再饿了,妈给你煮水蒲鸡蛋吃,啊?我出去了……”
须臾功夫,理智已经回到身上,宛如打摆子的间隙,说平静就很快平静。接踵而来的是懊悔,想跟着母亲出去道个歉。可以对任何人发火,唯独不能对继父。他对自己实在太好了,完全超出了一般的想象。还没动腿,三叔的声音挡住了他的脚步。
“……我的大哥,棒头上出孝子,筷头上出逆子。依我看,既然你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来待,就应该作出父亲的威严来。打是亲,骂是爱,趁他现在还没踏上社会,我的体会最深了。长兄如父,你当初也是这般待我们几个兄弟姊妹的,可是社会不是你长兄一个人啊,他们可没有你这种宽大包容的心胸。我的脾气是坏,追根究底起来,大哥,你也不是一点责任也没有吧?对我,对阿媚,你有时候确实就象现在对我的侄子一个样……”
开始闻听的时候,他有点烦他的三叔。可到最后,觉得在理,想起继父刚才故作镇定的样子,鼻腔不禁一酸。对李卓然来说,这些日子好比一道门槛。假如在成长的过程中,必须有一个成人仪式的话,这便是他的成人仪式,不管主动,还是被动,总觉得自己换了一个人似的。一段梦一样的经历,梦醒时分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这个变化的世界,物事依旧,唯一改变的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自己的眼光渐渐发生了特别的变化。
居住的棚屋,勉强凑乎的家具物品,门前小院的篱笆围墙,还有那扇形同虚设的竹编院门,从前他不假思索,认定继父是个懒惰而邋遢的人,不会象隔壁的邻居一样,把家里收拾得齐齐整整。篱笆是用干枯的树枝竹片编扎,门也同样如此,连个起码的铰链也不用,两根废铁丝挽个圈算数。而不象这里绝大多数的人家,院墙是砖块水泥砌就,院门不是铁门至少是木头门板。每个礼拜天,继父总要在院子里整修院门,可到下一个礼拜天,又该整修了。而且越修越差,越差越要修,到了实在不能用的时候,又从柴禾堆里挑一些不知从哪儿拣来的竹爿枯枝重新做一个,不见得比原来的好,很快又进入了边用边修边修边用的恶性循环。
“用水泥砖头一垒,安个铁门都省事,哪有你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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