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了,人家有凭有据,据说还有旁证……”
“怀孕了?都已经怀孕了……”李石春跌坐下去,神情更加颓然。李石明惊讶地瞪大眼睛,将信将疑。悠忽之间,桀桀怪笑起来。“……查家的风水宝地里,竟然播下了我们李家的种子?!老天爷,我的老天爷,你真是一个好本事哇,真会捉弄人啊……”
谁会料想到乐极生悲,还是一个无可挽回的绝境。妹妹的说法,李石春不是一点也不懂。现在的问题,上不上大学尚在其次,牢狱之灾,已经摆到面前。按照妹妹的意思,希望继子真的有病。唯有这样,才能逃此一劫。可他更加清楚,一个人一旦被确认为神经方面有毛病,不仅为这个社会所抛弃,而且等于开除了人籍。一个疯子,一个白痴,在当今越来越冷酷的世界上,不啻于一具行尸走肉。
火车奔驰在空旷的原野上,车轮撞击铁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一下一下仿佛直接击打在自己的胸口。象是在催促,让他快拿主意。实际上已经不需要他来多此一举,命运早已作出安排。就象坐上这火车一般,前面的站头就在等着。妹妹只是想说明其中的原委,也不是希望自己来作出什么抉择。她不过是留些思考的时间给自己,好让他全盘接受。按照妹妹的安排,本来今天她和三弟一起陪侄子看病。他坚决不同意,他们自然好意,可自己也知道轻重缓急,不得已只能把妻子托付给三弟。妻子原来就有美尼尔氏综合症,这一倒下恐怕得有些日子。今早她也想强挣着来,只是没走两步就已趴下。
一边挂念家里,一边不时紧张的睃视不远处的继子。妹妹带着卓然远远地站在两节车厢接头的地方,她说那里的空气清爽一点。透过挤挤轧轧的人缝,遥遥可见他们的身影。孩子并不完全清楚他将来的厄运,这病绝对不是假装。
凌晨醒来,闹是不再闹了,只是不说一句话,又聋又哑一样。双手握成两个拳头搁在腰间,表情说不出的呆滞僵硬,两只眼睛极度紧张,闪烁着奇异的光亮,好象一个随时准备大打出手的拳击运动员。不管你怎么摆布,总是这样一个不变的姿势。洗脸,刷牙,换衣服,都是姑姑一手伺候。早餐死命不肯吃,仿佛牙床也跟着凝固起来。一点主观能动性也不没有,双目紧盯虚空中的一点,你把他随便放到那里,便直犟犟地矗立在那里。不动他,不挪窝。为了不过分招惹别人的注意,只好用一件自己的工作大衣连双手一起把他罩了起来。也是妹妹的主意,幸亏她什么都想得周到。近来家中迭遇厄运,全仗她一人鼎力维持。自己枉为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子,越想越觉得羞愧难当。
车厢里十分拥挤,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人。在沪宁这条中国最为繁忙的铁路线上,不预先买票是不能奢望有个座位。一大早匆忙赶来,能够上车已属不易。过道里全是人,到处都是吆喝借道的声音。立在那里,也一刻不得安顿,不时有人推推搡搡,仿佛裹胁在一个围观事故现场的人涡里。他不时关切地望望继子那边,希望他们的境遇能比自己好一点,远远望见妹妹的双手高举起来,撑在车厢壁上,人成了一张弓似的,正好把她的侄子庇护在其中。活象一只奋力的母鸡,张着翅膀护住幼雏。眼里不由一热,想过去替她。可是只迈几步,旁边的人都不耐烦起来。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上哪儿找世外桃源去……”
“没带眼睛,就规矩一点……”
被他踩着的人,不无促狭地叫骂。甚至有人给他大力肘子吃,以加倍的力气对他推推搡搡。没有办法,只好心瘪。再一望,妹妹好象在对继子说话。想着自己还是不过去为好,添上一个人说不定又会挤了一点。他慌忙给被踩的人赔不是,可人家压根儿就不再答理。周围的人都在看打牌,把他冷落在四个圈子外面。两旁的车厢座里,都在起劲地甩扑克,此起彼伏,形成四个围观圈子。其中的三桌,他都能看懂,眼下的标准国玩,升级八十分。
侧后的一桌却是很少见过,两个人对玩,每次只用两张牌,一比大小就完。再下次发牌之前,输的人则掏钱给赢家。下一轮开始,各人先发一张明牌,开始往上押钱,出手起码是一张拾元票。再添一张暗牌之后,各人都把牌抓起来,捂在自己的手心里面,小心翼翼地窥视,仿佛那牌会象蚊蝇一样飞走。看看自己的牌,再看看对方的面部表情。这里围观的人最多,大家都凝神屏息起来。接着有人再往桌上加钱,一次次加得他都为之紧张,桌上的一堆,已经合着他一年的工资了。等到不再往上添加的时候,双方同时亮牌,于是那堆钱就有了最后的归宿,赢家清理了桌面继续发牌。偶尔,有人在加码的途中退却了,坚持到底的人便呵呵一乐,大把收钱。根本就不亮牌,输家想看个究竟赢家都不让。胡乱一插,便把自己的牌和到牌堆里面。
“还是二八杠子扎劲,刺激,来去就是大,真叫人死去活来……”
“爽气,输赢来得快,还比心理功夫,啥人耐心好,定力好,啥人嬴面就大……”
每一轮结束,旁观的人总要大加议论一番。未果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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