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断定,自己已经到了精神即将崩溃的边缘,记忆力越来越差,应该是一个早期症状。就象李卓然发病之前,脾气愈发暴躁。而在平素,心爱的侄子一直温顺得象个女孩子。反正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希望,若能最后奋力一击,倒也替社会除了一个大害,也替自己报了深仇大恨。只是自己太不争气,双腿到现在还不见一点知觉。心里愈发恼恨。猛地一抬手,狠狠砸向两只大腿。一阵剧痛,透心彻骨。在疼痛渐渐消褪的过程中,她忽然醒觉过来。在第二次拳击的一霎那,双腿在主动闪避,李石媚不由狂喜,说明它们已经恢复了知觉。又是一下,只是没有刚才那般用劲。还是剧痛无比,而且绵绵不绝。再一使劲,两腿居然伸展出来。
“三哥,石明,三哥……”
顾不得什么寒冷了,立刻翻身下床,一个趔趄,终于挺身而立。两个光脚丫子连个鞋也没蹬,脚心里只觉得一股透心的凉气往上钻。等到李石明闻讯赶到,她已经开始在穿裤子了。一见他进来,便要试走两步让他看。只见她摇晃了一下,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又是一个摇晃,第二步。李石明见了,又是高兴,又是心疼,慌忙过去把鞋子给她套上。
“好好,总算老天爷有眼,不绝咱们李家……”
欣喜若狂,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转着舞着,忽然觉得自己身轻如燕,慢慢飘向空中。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来自蓝天白云之间,窗户豁然洞开,那股无形的力量引导着她慢慢往往窗外飘去,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受意志控制。这下她不由惊慌起来,一边怪声尖叫,一边伸手乱抓,只是什么东西也抓不住。就在这时,有人跃起拽住了她的脚。低头一看,正是三哥,但见他死命地往下一拽,当即应声而落。一着地,反而坏事,两腿又是一点劲儿也没有,整个身子软得象一摊烂泥似的直垮下去。大悲大喜一瞬间,她怎么也没有反应过来。
“妹妹,妹妹,李石媚,李石媚……”
睁眼开处,正见李石明焦灼地望住自己。还是躺在床上,瘫痪在被窝里。想得可能迷痴了一点,生生做了一个白日梦。亦真亦幻,有些东西就连自己也分辨不清了。
“……没事,三哥。刚才我可能睡着了……”
“没事就好,想喝水吗?”听得出他口气里还有余悸,看来刚才自己的模样肯定特别吓人。她满脸歉色,欠了欠身想坐起来。李石明连忙过来帮忙,在她的背后垫上一个枕头。
“阿媚,我觉得你老呆在家里也不是一个事情,到底是啥毛病,总该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三哥,我从苏州回来之前,已经检查过了,医生说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唉,妹妹,假如是顾忌经济问题,你大可放心,你三哥就是去沿街要饭,也一定要把你的病治好……”
“没哪么严重,三哥,真的医生说了,过一些时间就会好的……”
李石明长叹一声,默然而退。妹妹所言,何尝不是他的希望,只是眼看着遥遥无期。那天从苏州回来,妹妹也是这般安慰大家。好象毛病不是生在她的身上,反倒是在别人身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李石明不由悲叹命运的弄人。一出牢门,迭遇不幸。不由得不加以警惕,发现首当其冲还是一个心态问题。在里面,因为自己的出色表现,多多少少已经赢得了管教人员的另眼,狱友们也比较尊敬自己。在外面,人们对他的认识,还得从他被捕的那天续起,减刑表现再好,他们永远不会去关心。就象发生在别的国家里的事情,最多也是当个稀罕事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尤其是那一天跟崔新生的正面冲突,纯粹感情用事。长此以往,十年苦修岂不完全白费了?查韧毅崔新生之流,自然不会欢迎自己回家。老毛病一犯再犯,自然给人提供了一个施展下马威的机会。人家本来就想打瞌睡,你偏偏拿个枕头凑上去。听妹妹说,查韧毅一直惦记着那顿团圆饭,不正好说明自己缺心少眼,一点起码的警惕性也没有。敌人的眼睛大睁,紧紧盯着你,自己却光顾着高兴,实在有点忘乎所以。
最大的不幸,还是侄子的遭遇。大哥,整天犹如一只没头苍蝇,东扑西扑。一天不知要跑多少地方,肚子上的赘肉几乎看不到了。侄子至今音信杳无,人家公安局不可能为一个离家出走的人瞎费什么劲。虽然大嫂那天冲自己发了火,可她也是急昏了头,话虽伤人,却也怪怨不得。一个女人,一生的希望,说破灭就破灭,自己能够体会个中滋味。妹妹竟然也在这个时候躺倒,看来姑侄之间的那分感情不能小瞧。虽说医生的诊断比较乐观,但只要她一天不爬起来,就让人一天不敢掉以轻心。
回来不过数十天,对家里的情况已经了然于心。若把现在的家庭结构比作一个人的身体,那么侄子正是这个人的脊梁骨。尽管不是嫡出,他却撑持着这个家庭的全部希望。比起他来,其他的成员,简直可说都是在围绕着他打发余生。一个人若是抽掉了脊梁骨,结果可想而知。唯一的希望,好象都维系在侄子一个人身上。或许有一天他回来了,安然无恙。那么这个家可能会慢慢恢复起来,至少人头不会象现在这样破碎。往后呢?又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大学上不成了,莫非让理想破灭了的的侄子也加入到打发余生的队列中来?天下的路当然不尽上大学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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