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四人帮都倒台了,再也不用担心帽子工厂,棍子大王,我只要不说反动话,不造谣生事,我怕谁来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人人关心国家大事,不正是党和政府要求的?”
说这些话的口气未免有点光棍,再加上别人配合似的,都拿异样的目光不停地觑向自己,阿二再傻也听得出来,往后就再也不敢往跟前凑了。这样一来,更加重了人家的疑心。反正都是王八爬上了砧板,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受惯了委屈的阿二有时候真是懒得解释。张满兴再来这里,便多了一层显示自己非凡勇气的意味。阿二的默然,导致更多人鄙视和怜悯。
“阿二,别死抱着你的粗腿不放啦。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外面的风声料想你也不会一点也没听说?自欺欺人,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是你们店里写在墙上的大红标语。这几个字,你大概不会不认识吧?可不是叫你跟着什么人,骑在人民的脖子上作威作福。现成的生意上门,岂有不做的道理?”
“对,阿二,老张的话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你尽可放心,你对大家够意思,大家今后也肯定会对你够意思。天要落雨娘要嫁,随他去吧。这个地球,离了谁都照转。做个大活人吗,千万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插话的是土鳖,也是一个饶舌的家伙。再看别人的神色,谁也不为这种犯上作乱的话感到紧张。相反一片附和的神情,只把质疑的目光投向自己。仿佛他们说的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天经地义。要在早先,恐怕还没人有这种胆量。就是大大咧咧的张满兴,也不见得如此直言不讳。阿二实在不好再说什么,干脆装聋作哑。推说里面锅灶上忙,赶紧回厨房。
叫他们一说,心里愈发忐忑不安。张满兴们虽没指名道姓,但傻瓜也知道他们的意思。如此明目张胆,明摆着大势所趋。铁板钉钉的事实,已经活生生地摆到面前。以前人们对查韧毅不是一点也不见议论,但都是背地里的交易。众口一词的架势,无所顾忌的样子,由不得人熟视无睹,确实再也不能自己欺骗自己。恩公的倒台,看来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
“放心吧,阿二。千万不要辜负了大家对你的期望,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个别人得罪大家,不值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别光知道干活……”
阿三冲着他的背影嚷了几句,叫人听着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好象已经到了什么生死关头,大家都等着他的抉择。他们不去找正主,全把心思用在干活的身上,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不懂。明摆着为难人,说不定还是在故意作弄自己。心里一着恼,脚就在灶台下的小炉门上磕了一下。奇疼,抹下袜子一看,大拇趾甲已经半边起翘,血,正从里面慢慢地沁出来。
“哟,你也不要这么作贱自己,你理那些瘪三干吗?好好的人家,哪个不是在自己家里过年。阿二你真要嫌空了,春节到我家坐坐去……”
福婆婆赶紧丢下手里的活,去找店里自备的红药水。
“犯得上吗?阿二,人家的话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船到桥头自会直瞄瞄,见风使舵也不算啥坏事体。但不过,连春节也不放假,真是说不过去,我肯定会吃不消的……”
吴阿姨则趁着没人的机会,低声劝了两句。福婆婆和吴阿姨都在里面忙活,外面的话不是一点也听不见。她们不想答理的意思,完全是为了自己。都是有家有口的主子,哪个不希望放假。现在看见阿二一脚的血,多少有点怜悯。虽说不是故意而为,足见他心里的难受程度。
事不凑巧,忙到夜里还不见人断。要说今天都是小年夜了,一般的人家都在自己家里忙着办年货。别的饭店虽然也没有放假,但都是做做样子而已。这倒不是他们没有心思做生意,实在是没有客人。不到天黑,店里早就没有人了。唯独这个不起眼的小饭店,生意特别兴旺。主要的客人正是中午的两帮,阿三的人马,简直可以说没有断过,前一拨没有走完,另外一拨接踵而至。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都是一拨接一拨从外地赶回来。更有甚者,居然直接让人家捎货的车子放到店门口来,就地卸货,往店堂门口一堆。人来人往,阿二得不停地给他们做饭。别说阿三提前打了招呼,就是不打招呼,阿二也不敢随便怠慢,来一拨做一拨。一个个都是饿煞鬼投胎,一刻也等不得。还都不肯将就,非要三四个菜才肯动筷。连轴转下来,真是一点空也没有,别说出去跑一趟了,连打个电话的时间也找不着。加上李石媚的缺勤,两个老太实在有点怨声载道。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九点光景,人稀少了一点。阿三他们的菜已经上齐了,正喝得十分起劲。阿三叫土鳖进来请阿二,说是忙了一天了,有点过意不去,让他跟大家一起放松放松。趁这机会,两个老太连忙扒下工作服告辞。要在平时,她们早就该回家了,虽说自己想跑出去一趟,可也没有理由拖累她们。何况又是年三夜四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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