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置办田亩、屋舍一事上都由此人经手,而后陆续传来的京城消息,也多本是由他口中获悉。只是亲自寻上门来,还是头一遭,这就难免不叫人心生疑虑了。
推门而入,就见此人满脸的忧色深重,一旁桌上丫鬟才端来的解暑凉饮,已然见了底,可见他心中必是紧张万分。此刻一见卢大人前来,忙不迭是起身拱手:“不好了,年前留在大人庄上学习栽培之法的九位,此刻已有过半被驳了手头的差事,仅留了个有名无实的官职而已;再有一桩就是……。”
刚要往下,仿佛仍有不安,转回半启的轩窗前仔细验看了一遍才低声继续道:“昨日无意间听得知县老爷身边的钱谷师爷,说得真切只怕不等年内全都推广下去,朝廷就要喊停了西北治沙一事!”
偷看了一眼,这旁卢大人的脸色,继而又详尽分析起来:“原说邻近那几处的县衙得了这么一位驻守,即便不能与卢大人家的庄子比肩,好歹也会在数年间改变许多。毋庸置疑,最是欢喜除了各处的主官外,就属专理财赋的钱谷师爷了。”
当初朝廷看重这一项,的确是与此关系莫大,而今西北各地但凡与沙漠接壤的县衙,皆因卢临渊庄上的喜人变化而暗自欢喜。前番出了九位候补官员,也都被满面欣喜的接回各地。
只是才短短一年不到,怎么就出了这等变故,怎不叫人唏嘘不已!
按理说,三季过去虽不会有那等天翻地覆的改变,至少也能让人看到希望所在。而庄上送往各地用做种苗的柳条,也是从未断过,这又要如何解释?
不觉狐疑看向那人:“这些日子来,县衙停了他们的差事,那为何仍有车马。前来采办种苗?”
“亏得卢大人善心相待,一车种苗更是低过市价不少,再说了前头已投下那许多功夫,难不成荒废了自家的辛苦?”提到这一句忙又抬头来看,确定卢大人并无不喜后,才继续言道:“虽说衙门停了他们手上之事,可关乎各家的生计。也是断断不敢半途而废的!”
这句才是实在之言,本来这九人之中除那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其余之人俱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自己名下添上几亩沙地的。只是未曾料到不及三季过后,朝廷已下令停了他们主理的这项差事……远在京城的官员,怎会突然关注起这微不足道的小事来了?
联想到此,饶是一直面不改色这旁的端坐的卢临渊,也免不了心中一惊!果然还是放不下当初那桩旧案,想要借故发难,未免也太过轻率了,治沙却是那利国利民之事,怎容他人为泄私愤而武断叫停!
此刻却是不好发作。摆手劝慰了那赶来报信的书办几句,又命蔺管事备下一封银子,好生送了他出门,这才悻悻然转入垂花门中。
见夫君微微皱眉,便知那人带来必然不是什么好消息。置于其中的详情,还是由这旁幽幽开口道明了大概。原本正打算与小娟重新裁制夏装的二奶奶,已是起身知会了外头廊下守候的小丫鬟,厨房帮村着晚饭之事,才径自放下了竹帘,虚虚闭上门扇,轻移莲步往内室。
替两人各倒了碗温茶,才低声问道:“可是京城又起风云,若是不然远在千余里外的西北边缘,怎会被人惦记上。何况还是这并不起眼之处,本不该被累及,或者是当今那位……又病倒了不成?”
忽闻妻子这句,卢临渊是如梦初醒般警惕的看了窗外一眼,才发现娘子先于自己一步,小心支开了廊下的丫鬟。这才定了定神,看向叶氏应到一句:“的确有此可能。之前我们都只道朝中巨变在即,一切皆因余下那几处未能及时撤藩之地,有了变故而起。却将此间最为关键的一处,遗漏在旁!”
覆上相公手背,已是轻摇螓首:“与其一路提防着日日小心,倒不如这般眉目清晰的好。看来他们上回暗中追击不成,此番便改了策略,想要以阳谋图之!”
“用了三季时日做此改变,也算耐心的很,只是满以为就此便可将我军,却是打错了算盘。”此刻的卢临渊已是一改方才的愤愤,继而冷冷转向了京城那方,微微一笑道:“既然他们已然有了动作,我们也无须太过客气。”
顿了顿,才转身回望妻子一眼,正色道:“只是那方所行的阳谋并非真正的阳谋,无论于国于民而言,皆是如此!”
西北各地被沙漠侵蚀,早已不是那鲜见之事,于国而言无端叫停治理一事,便等同于助沙向内推进。于民来讲更是苦不堪言,本地的民户只怕惟有最后一条出路可寻,那便是继续为躲避风沙之害一路内迁,方得活命。
本就是贫困交加之人,怕是除了那多年辛苦盖起了栖身之处,已是身无长物了。即便如此,还需忍痛弃了家园,外出寻一条活路。只是京中那些衣食无忧的官吏,又怎会明白他们的苦楚!
在他们一众眼里,这西北历来便是苦寒之境,不过是少了几个村寨罢了,又有何惧,愈加不会在意本就是水草不丰的所在,提前数载成了那黄沙满天之境。
惟有茫茫戈壁中,那些触目惊心的森森骸骨,似在诉说着曾经的不幸!只是此身都未见得回往西北走上一遭的官吏们,又该如何得知当年就因自己的一句轻率之言,便生生断送了将之逆转的好大时机!
想到即将被断送的一切,与其在此唉声叹气,倒不如寻出应对之策来,才是当务之急!
“比起书办更担忧停了过半之人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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