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尼姑当中,年长的被人唤作慧因师太,年轻的法号静宣,与其说是师徒俩,不如说更像母女俩。静宣出生时,不像多数孩子那般号啕大哭,宣泄离开母体的孤独与恐惧,诉说入世的苦楚,她静静的,对视着父亲、母亲、还有接生婆诧异的眼神。半个时辰后,静宣便被悄悄地丢在了慧因师太独居的小庵门前。从此,两人相依为命又度过了十九个春秋。而昔日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如今已出落得端庄秀气、高挑俊美,佛家六根清静、心无杂念、视红尘虚无更增添了她超凡脱俗的高贵气质,眼睛里总是闪烁着莹光,在她注视的眼神下,人们都不免会低下头,悔恨自己不该亵du静宣的美丽。
慧因师太伸手试了试陆远的鼻息,回头对静宣说道:“这位施主与佛家有缘,我们需救他一命。”
静宣探头看了看鲜血淋漓的陆远,表情肃穆地对师傅点头,顺手牵过陆远的那匹马儿,不得不佩服马的灵性,它好象明白这两个面善的女人是要救醒它的主人,而极其顺从静宣的驱使。伤得不轻的马驮着伤得更重的陆远回到了慧因师太居住的小庵。出于对佛主的虔诚,陆远被安置在一间简陋的柴房里的木板上,上面简简单单地铺了块草席。慧因师太为陆远止血、敷药,静宣在一旁做帮手。
“静宣,你回房作晚课去吧,师傅这里应付得了。”静宣没有动,依旧束手站在一旁。
慧因师太把目光从陆远的伤口移到静宣的脸上,厉声呵斥道:“师傅的话你没听见吗?”
静宣连忙摆手,指着陆远的头,又轻拍自己的前额,她奇怪为什么这人不像她从前见过的人那样留长辫,削额发。
近二十年的朝夕相处,师徒两人交流起来有时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何况静宣从小就是个哑巴,慧因看着美貌连仙女都要退让三分的静宣,时常想到老天爷是不是把失声作为对赐予静宣过多美貌的回报,感叹世上之物绝无完美可言。
“这位施主想必错入了邪教,作了毛贼,我们快些将他医好,待他能行走,便打发了他,以免生出许多是非!”
静宣向师傅施了一礼,转身出了房们,心里想着:“贼人的装扮却比常人可爱得多!”
陆远的出现令这个清净的小庵忙碌了许多,静宣忽然感觉生活充实了,比较以往百无聊赖、日复一日的颂经念佛,今天她终于可以有目的地做一件事,就是照顾这个伤重的人,如同小时候照顾那只自己精心呵护的小鸟一样。
陆远昏迷着,在梦中演绎着一个别样的生活,他感到颠簸,好象是在汽车上,却看不清窗外的风景,无论怎样擦拭车窗,始终是污浊的。问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妈妈却说:“一会就到了!”。“到哪,我们是去哪啊?”妈妈却再也不说话了,虽然就坐在自己身旁,却感觉距离很远很远。
高三备考那年,爸爸永远离开了他和妈妈,他多么希望这不是真的,多希望能见到爸爸。车停了,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正是日思夜想的爸爸,陆远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可是两个天朝圣兵拦住了他,爸爸转身要走,他却没有一丝力气去摆脱那两名士兵的纠缠,父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陆远留出两行辛酸,激切的泪水,想大声叫住爸爸,却始终唤不出声……
快两天了,陆远还在昏迷之中。静宣一手端着竹筒,一手拿勺子将水塞进陆远紧闭的双唇,端详那张因失血过多而愈法苍白的脸,发现这个“血人”梳洗之后倒像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温文儒雅、文秀的读书人。
“他梦见了什么伤心事?”静宣见陆远眼角流出的两行泪水心里念道,伸出衣袖帮他擦干。
“静宣,你在做什么?”慧因师太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门口,注视着不知所措、面带羞涩的静宣。静宣低垂着头,走到慧因近前,双手合十像一尊雕塑一样立在一旁。
慧因师太隐隐感到不安。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姑娘虽隔绝于世,但少女天性终不能泯灭,该不该将他的一生禁锢在佛家戒律的约束之下。自打慧因收养了静宣,对静宣未来生活的筹划就一直困扰着她。她不希望静宣再过和她一样清苦的日子,何况自己削发为尼也是迫于无奈。慧因又是多么希望静宣把自己当作妈妈而不是师傅,能在她面前使使性子,而不是整日心事重重地望向天空,都怪自己平时管得太严了。
“曾听人说起,紫荆山邪教的军队占领了永安,自称太平军。他们自紫荆山一路来,便毁寺庙、焚书院,使道士远遁,令僧尼还俗,我们住在这里是不得清净了,静宣,出家人无家是家,随处有缘,待医好这位施主,我们也该走了!”慧因师太没有再追问静宣,令她尴尬,而是叹气讲出眼下要紧之事,说完凝视仍旧垂手不语的静宣。
“师太!”一个男声骤然传来,着实吓了师徒二人一跳,但随后却有几分喜悦。“两天了,他终于醒了!”静宣心里念着。
陆远从慧因的话里听出救他的是个出嫁人,又提到了太平军,连忙强忍着痛起身施礼道:“多谢师太救命之恩,陆远莫齿难忘。”
“施主不必如此,出家人慈悲为怀,我师徒二人只是尽了些本份罢了。”
陆远数天未能起床行走,后背、腿脚的酸麻远胜于伤口带给他的痛苦。慧因师太看在眼中,体贴道:“施主身体不便,还是躺下说话,但愿施主能早日康复,尽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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