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听罢也不继续与主子争论,只一边百般应和,一边拥着姑娘进到屋里,不想却见满屋子的箱笼摆件胡乱散放在各处,里面几个小丫头则是一边收拾一边在七嘴八舌的调笑,场面瞧着恁般凌乱聒噪,越发显得整个屋里拥挤不堪,寸步难立。
一时有眼尖的丫头瞧见元春两人进来,一声‘姑娘’ 落地,叫的屋里霎时静默一片,接着就见一个领头模样名唤鼓瑟的丫头当先站出来说话道,“姑娘怎么这会子回来了,姐姐怎么也不帮忙拦着?亏得我先前还求着姐姐先将姑娘引到别处玩会,省的我们收拾时污了姑娘的眼,姐姐这可倒好,竟直接将人带了进来,倘若一时叫嬷嬷们知道,这究竟算谁的过错?”
“你这小蹄子,我这还未开口呢,你那边就回我一堆掰扯。却是说的比唱的轻巧,一句‘别处玩去’就打发了姑娘,如今在这船上倒是叫我们上哪玩去?”抱琴不客气的回道,“外面天冷风疾春寒还未褪尽,咱们若敢叫姑娘一直在外面浑站着,回头嬷嬷知道了给众姐妹吃顿排头才叫好听。”
说着当即越过众人,插腰道,“还不麻利的给姑娘收拾块干净的地,难道还要看着姑娘干站着不成?”又俏手遥指着那叫鼓瑟的丫头打趣道,“妹妹也别闲着,姑娘的衣裳可都在你手里掌着,这种关键时刻,还不尽快搭配出一套光鲜亮丽的行头,省的临到地界上再丢了咱们姑娘的脸面?成日竟整这些没用的,倒忘了自个的本分。”
鼓瑟听了这种夹枪带棒的讥讽也不着恼,只昂首挺胸的从里间拿出一件粉红桃绣纹的春衫出来,意得志满的瞥着抱琴说道,“这件可还使得?够不够醒目光鲜?”
元春上前瞧了一眼,疑惑道,“何时做的这件衣裳,怎么我从前竟没见过,瞧着样式倒是好的,就是太过鲜丽了,穿出去怕是会显得太过招摇?”
“姑娘从前怎会见过,自是这几日在船上现赶制的?”鼓瑟得意洋洋自我夸赞道。
不想却偏偏有人这时泼冷水道,“得意不死你,谁不知道你老家就在金陵,姐妹兄嫂都在老宅子里当差,能不知道金陵这会子究竟是寒是暖,不过无意赞你几句,你便蹬鼻子上脸给喘上了,岂不知咱们这些做奴婢的,伺候好主子那才是本分,有什么好得意的。”
谁想抱琴这般绵里藏针的话,鼓瑟愣是全不放在心上,没丁点心气的笑笑便转身退了下去,倒是叫有心找茬的抱琴留在当下尴尬不已。
元春一旁瞧她满脸的讪意,忍不住够勾唇一笑,撇过脸去吩咐道,“我瞧着鼓瑟的手艺真是好,只可惜这次却不太符合我的风格,细想或者凤姐儿会喜欢也不一定,回头与她碰了面送她做个手表礼倒是好的。”
被元春念在口里的凤姐儿这会却在家里接待贵客,很贵很贵的客,王家外嫁的姑奶奶薛姑妈,薛宝钗的娘。
薛王氏嫁到金陵十来年,从官小姐慢慢转换为商人妇,所有的怨恨不平全都蹉磨在了岁月里,棱角也早被磨的平滑通润,生活教她成了一名合格的内宅妇人。她看着与女儿耍在一处的熙凤侄女,摸摸那掩在脂粉下的细纹,叹一句岁月无情,心中竟只剩下了心如止水的淡然。
“如此说,嫂子一家过来是打算长长久久的住下去了?”薛姑妈脸上藏不住激动的问道。
“可不是,也是为了你侄儿。”李氏讲话十分爽利坦率,“虽说论关系人脉留在京里才是最好的,可惜你哥哥无能,在京里没有正经的差事,带累的孩子都很难交到一两个真心的朋友。你大哥就想着金陵是咱们的祖地,又是人文荟萃之所,随便哪个读书人不是饱学之士,你侄儿若是在这儿锤炼上几年,完了再回京用家里的荫泽送他进国子监,这不是本事人脉全齐活两全齐美的好事。”
说着又怜爱的瞧向一旁陪坐的女儿,饱含歉意道,“就是委屈了我的凤丫头,可怜她一千娇百媚的弱女儿家,原本该过着锦衣玉食呼奴使婢的贵小姐日子,现下却不得不跟着我们做爹娘的来回辛苦奔波。”
王熙凤见提到自己,忙起身挨到李氏身边撒娇道,“母亲这是排揎我呢,我怎么就吃不得苦了?再说,江南好,风景画如诗,就是人,那也是带着灵性呢!不见我的好姑妈,嫁人十来年,瞧着就跟我姐姐似的,可见这里的姑娘皆习有驻颜不老之术。至于爹娘,身子也一向不好,可巧这里四季如春,岂不正是养身之地?如此斑斑好处,又何来受苦委屈一说?”
“嫂子瞧瞧凤丫头这张嘴,说的这些话真真让人舒坦,比她小时候还叫人讨喜,我家宝钗将来要是能学到她一分的伶俐,我也就不用操心她的将来会如何了?”
“姑奶奶是没瞧着她在家里时跋扈的狂样,她也只在亲戚长辈面前装乖巧,一时眼前离了人,尾巴还不给翘到天上去!”李氏埋汰完女儿,起身就将乖乖偎在薛氏身边的小宝钗抱到怀里,边打量边又说道,“依我瞧着宝丫头可比我家凤哥儿好太多,人皆说三岁看老,你瞧这丫头眉清目秀安静乖巧的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端庄贤淑的影儿,真不愧是妹妹养的女儿,可见是随了她娘了!”
“妈妈每每见了别家女儿,总要带累我后退一射之地,嫌我这不好那不好,恨不得将我换了出去认别人做女儿,如今见了宝妹妹这样齐全的,更是要将我嫌的一无是处了。”王熙凤边说边假装伤心拭泪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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