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顺三十岁了,年轻有为,知情达理,是家里人一致公认的好宝宝。
朱大江不待见丁春兰,见了她不说上也不说下,扭头就跑,眼里根本沒这个媳妇。丁春兰心眼子也倔,你为老不尊,我也抵死不理你这个老头子。这样,公公和媳妇的关系就形同虚设了。有时到亲戚家出人情吃喜酒,见了面也不搭话。
朱宏照工作忙,听丁春兰唠叨这事就劝她说:“老头子脑子整,你别理他就是。”
丁春兰不这么想,她说:“你老子是一心想着前头的媳妇吧,他人前人后不把我当媳妇看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就是看不起你这个三儿子。”
朱宏照摇头,但不作任何评价。老头子这个人他知道,他们父子这么多年,从來沒好好说过话,他的事情从來沒有得到过老子的赞成和夸奖。
丁春兰抵不上邱桂香一个角落。这是吴大脚的原话。大脚是个豁达的农村妇女,儿子女婿是市里面的干部,慢慢学会了做一些表面文章,即使不喜欢的这个媳妇也做足面子,见了春兰面总要嘘寒问暖,问宏照和顺顺近期的情况,叮嘱她要管住宏照,不要让他在外面瞎喝酒,伤身体的。
朱大江对丁家最大的意见还在于丁长华这个老杂毛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国家干部,从沒有把他这个亲家公放在眼里。有一次到白镇來,我陪外公在大街上溜达,恰好遇见了丁长华。按理说丁长华应该把亲家公拖回家喝杯小酒,起码也要假腥腥地客套一下,可他只和我打招呼:“大侄少,吃过了吗。”把亲家公好像一团空气一样搁在一边。朱大江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等丁长华走远了,骂道:“什么东西。老嫖货,以为自己是个狗屁干部,瞧不起我们贫下中农啊。”其实,朱大江不明白,丁长华对他的态度來自于他的女儿,你不待见人家女儿,人家为什么要敬重你。有一次,丁长华拖住我说:“你外公怎么像个小伢子,这么大年纪了,跟个晚辈较什么劲啊。”
朱大江看见顺顺是高兴的,毕竟是自己的孙子。顺顺每次回下官河都要带上茶叶、奶米分、香烟孝敬他,茶叶是明前龙井,有时是铁观音,好茶叶再用下官河的水泡出來,真是香气扑鼻。香烟是中华的,一送就是两条,有时是硬的,有时是软的。软的比硬的还要贵。好几十块钱一包,一条就是几百块钱。他舍不得吃,换了十块钱一包的红南京,大脚告诉了顺顺,顺顺打电话给他:“爷爷,这香烟有好有丑,丑香烟伤身体,你一定要拣好的抽,我和郭琴虽然工资不高,可供你吃香烟不是供不起,下次再听说你换香烟我就不回去看你了。”大江心里甜滋滋,像小孩子一样连连保证:“好的好的,我就抽中华,保证不换,保证不换。”
人前人后,他最自豪的是女婿肖扬东和二孙子朱顺顺,从來不提朱宏照,好像他只有孙子沒有儿子。宏照舅舅送什么东西,他理也不理。后來宏照直接让顺顺送香烟给他,大脚收下來,他会在香烟上做个记号,凡是三儿子的东西绝对不动。
大江的生活,改朝换代了,庄上人见天就见他的中华香烟,烟一散就是一圈子。
“我孙子带回來,”一脸的卖弄,一点儿也不隐藏。支书村长平时对他恭恭敬敬,称他为“老爷子”。女婿是局长,儿子是市长,大孙子是军官,二孙子是团市委书记,全是实权人物,称“老爷子”一点儿也不过分。
既然是老爷子,说话就有份量,有不平事他就出來讲话了,村里大事小事他都要过问。
下官河西北方向有方圆数千亩的湿地,人称“徐马荒”。明朝时期,徐家舍后河有一徐姓的扳罾老头,早年亡妻,膝下一子叫徐延昭,父子两个相依为命。徐延昭自幼臂力过人,十六岁时应诏从军,随朱元璋打天下,功勋卓著被封保国公。徐延昭功成名就率五百骑兵还乡省亲,因河汊纵横、芦苇密布,旧路难觅,只好就地扎营,放马吃草,埋锅做饭,并四处打探父亲的下落。有乡民告知徐老头其子荣归,老人闻之大悦,旋又转忧,拒不相见。老人说:“宁叫庄上养头牛,不叫庄上出诸侯。如今朝廷奸臣当道,吾儿生性耿直,说不定哪日获罪,就会株连四乡八邻……权当我儿战死沙场,今生不见也罢,”乡民感其言,回话徐延昭,你的父亲已故。延昭恸哭,三拜而回。翌年,延昭因忠谏犯上问斩,朝廷知其故里无亲,未问罪九族。乡人为纪念徐延昭父子功德,把延昭出生地改称“徐官庄”,把寻亲时放马停留处叫“马踏港”,并沿用至今。
徐马荒是包含徐官庄和马踏港的一大片湿地,这里风貌独特,沟汊纵横、绿树连片、蒲草繁密、禽鸟起落,充满了自然、质朴和粗犷之美。湖荡港汊里鱼、虾、螺、蛙、水生昆虫极多,为鸟类提供了丰富的食物,也为鸟类提供了安静、隐蔽的筑巢栖息、孵化繁殖场所,常常万鸟齐聚。在徐马荒,随处可见赤褐水烛的香蒲、飘带般肥硕的水韭菜、古奥清香的参差荇菜,还有各种浮萍、水蓼、残荷、慈姑,以及叫不上名字的野草。
肖达全死后就掩埋在徐马荒。徐马荒是肖家的祖业,他死后自然要埋在祖坟和父母在一起。白镇人说,人不管有多凶,死了终究要和父母住一起了,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我的老太爷肖翰章是个大地主,花了大把的金钱培养出一个忤逆子,曾经成为白镇的笑话,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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