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朱儿怎么就没听明白?”侍婢马上追问,“三馆里的官职明明都是虚位,以往在那里就职的,多半和贬谪无异。那孙大人一开始也觉得不好,可后来姑娘说了‘防民之口’什么的,他就突然乐意了!这究竟是……”
秋凰再一笑。“谅你也不懂。你想想看:从业璇之乱开始,净军平叛何其迅速?可结果呢?轩人武林都被吓到了吗?没有,马上西北、汉州就又有异动——只怕这还仅是个开始。这都是为什么呢?就在于民心所向、早已不将朝廷当做是自己的朝廷了。”
“我明白了!”朱儿一拍手,“所以姑娘想要充分利用三馆的儒生,由朝廷亲自操控轩陆的舆论!”
“这其实是太上的意思,”秋凰淡淡道,“不然,也不会将他老人家所亲信的黎叶璇大人调到朝中、却只是给一个‘三馆掌印’的虚职。”
此时两人已经走回到厢房里了,这里是秋凰精心布置过的私密地盘,哪怕是笼香卫的净军也无法潜入。朱儿到了这里便敢畅所欲言,于是又进一步问道:“太上此举如果奏效,轩陆的‘乱’,可就遥遥无期了吧?”
秋凰冷笑一声,尚未回答,这时,厢房拐角处出现了她那只双色瞳白猫的身影。那猫娇气地叫了一声,踱进了主人张开的怀抱。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句话,古人是没说错的,”秋凰边爱抚着宠物,便轻声回答,“但‘只要疏导民意就可以’的想法,却是乍听有理、实则悖谬。民心所向,自古以来都无人能左右,即便最出色的演说家、亦不过只能煽动一时……而当谎言终被揭穿,骤起的洪流,只会更加凶猛、混乱。”
朱儿还有些不懂,但尚未及发问,秋凰已换上了另一个表情——一个轻松得多的表情。
“差不多该到太上那里去了,”她松开怀抱、将白猫放走,然后拍了拍衣袖上的猫毛,“今天有新上任的淮宁省左、右参政前去觐见谢恩,那几张面孔,我可不想错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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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州城上一次作为天下之都,已是一千多年以前的事了,拥挤的城区内并无像样的建筑可充作行宫。因此,两宫御驾便都留在江中的龙舟之上。
秋凰乘着有蓬马车、在八个高大家丁的护卫下朝渡口那边行去,沿途不时叫朱儿掀开帘子,仔细查看汉州城当前的街景——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片冷寂萧条,一如业璇之后的东都……秋凰不免为此略感失望,但这一景象却也在她意料之内。
轩陆最后一座英雄之城亦告沦陷。这对轩人而言,虽不可避免,终究仍是个可悲的结果。
车子沿着铺设平整的马路,又踽踽来到了靖安伯爵府所在的城区。昔日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府邸正门口,如今已人迹罕至,新漆的黑门紧紧闭着,白墙寂寥,仿佛连阶前那两对石狮也昏睡过去了……王毅震之死,其嗣子王沂川亦被任命为泉南省某卫的指挥佥事,名为超擢,实无异于流放;王家亲戚幕僚并随之作鸟兽散。秋凰自己不是汉州人,对此下场亦生出了物是人非之感,本地居民作何感触,实在可想而知。
再向前,便是布政使司衙门。衙门前有片小广场,是供民众察看官府告示的地方。如今,这里不仅仅有几张红字的告示、细笔描绘的要犯肖像,还竖了一根高高的木杆子,顶上悬挂一颗狰狞首级,引来了不少市民在此驻足旁观。
这片广场秋凰已路过许多次了,但目睹这首级却还是第一次——因为首级的主人是今天早晨才被淮湖帮人马斩杀的。
“据彩鸢得到的情报,”朱儿看了看那首级,又放下了帘子,对秋凰低声说道,“这位青旗香主彭少杰虽年纪一大把,却是红缨会中的激进派,一向主张与净族硬碰硬的。如今他死了,对乱匪的打击想必不小。”
秋凰不以为然。“在前日彩鸢将施凝和叶聪谋害王毅震的密谋揭发出来之后,红缨会便由那名叫空雪的浮屠僧当家。此人不除,叛乱终究难以平定。”
朱儿受教地点了点头。“听说汉州武林对那位师父可是颇为信服呢。”
“是啊,所以除掉了施凝,红缨会对净族而言只是更加棘手。”秋凰淡淡一笑,却有些心不在焉——方才朱儿放下帘栊之前,她分明看到了人群中有个市民对她的车子投来了不满的目光,想必是将她认了出来。
以轩人素来喜欢迁怒于“祸水”的习惯,这些人多半是恨她更甚于恨净族的……
“用咱们的语言传令下去,”于是她吩咐朱儿,“待会儿无论怎样,不许动刀。”
朱儿眼珠一转、便即明白,忙朝轿子外探出头去,以一种轩陆内地几乎无人能懂的异域语言嘱咐了车夫和侍卫们。这些高大回回武士纷纷冷静点头、表示得令。
紧接着发生的事,证明了秋凰并非杞人忧天。
当时她的马车正经过郅侯堤下的一段小路。前方渐渐传来哭丧之声,却是一支送葬的行列,与他们刚好迎面相对。车夫马箴见对方人群松散,便要求行个方便、稍让让路,但粗悍的北方口音却让他的语气稍显强硬,引发了送葬人群的不满。尤其丧主本就情绪不稳,再看这一行人皆高鼻深目、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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