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噤声。
子虚惶然立起,手中杯盏应声落地,腹上如中闷拳,踉跄退了几步,几乎站不住脚。
鼻翼温藏着的酸涩不知为何堵住了满目的泪,颤抖着望向前方,却发不出声。
眼前人影晃动,一时闪过无数画面,从青州到京城,一片焦黄的叶,湍急的河,归雁,落日,兄长,父亲,阿槿,嫂嫂,顾宅门口那方大石,阴天,簌簌的风声,,船舫,老街......甚至融月。
思绪乱成麻线,独独少了悲伤。
不觉急了。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来不及,来不及思考。
有人过来揽住她,胸膛温厚。
“梅儿——”
她抬头却看不清他的脸,终于知道要说话,吐出几个破碎的字后忽的又含住唇无法言语。
待冷静,室中只剩周慕筠与泣不成声的珊瑚。
她道:“我要回青州。”
周慕筠点头,“好,明天——”
她挣扎起身,“我说现在!”不能耽搁一刻。
他拦住,“梅儿,你冷静些!听话,明日,我同你一道回去。”
珊瑚跟上来相劝,“小姐,你听姑爷的罢......你可在不能出什么事了。”
她一怔,想起阿槿当初在四儒巷说,“爹爹说,娘会回来的,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去找娘,到时候再让我来找姑姑,等他们回来......”
阿槿啊......
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攥紧了他的衣,哽到不能自已。
方才不见了的悲伤此刻汹涌而至,铺天盖地。
早就该有准备的不是吗?哥哥病了不止一日,早晚都要丢下他们去找嫂嫂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还是摧心剖肝一样的难过?
渐渐,收住泪势。
她窝在他怀里没有抬头,“明日,我想自己回去。”
周慕筠搂住她瑟瑟的身子,肩头洇湿一片凉泪,“我要一个理由,否则定不放你一人强撑。”
她攀住他的臂膀借力站住,缓慢而坚定地抬手擦去满脸泪痕,哑着声音道:“因为有些事我不能叫你知道,因为风口浪尖你离不得米仓巷一步。这样......够不够?”
周慕筠不知该哭该笑,两个理由他无一可反驳。
新君继位,米仓巷和洛阳一样,一举一动皆在人耳目中。
他苦笑:“梅儿,我原来无能至斯。”
人死而不能自辩,却偏得承受毫不相干的评点。
子虚明白他的担忧,却不能坦然将兄长过往摊开在他眼前。
哪怕一丝迟疑,都不可以。
一手撑在一侧的几上,稳住呼吸,“我想将阿槿带到身边抚养。”
慈父见背,她不能在再叫阿槿留在那伤心地。
周慕筠微叹,“你想怎样,只管去做。我只求你平安归来。”
她垂头打量绞在一起的双手,缓缓松开应他,“好。”
第二日,周家二少奶奶带着陪嫁丫头回乡奔丧。
周慕筠目送火车鸣笛离开,透过窗最后看她一眼,她意,只艰难扯唇喊他快些回府。
他点头,腹上却狠狠一痛,一手摩挲着她送的半月白玉,掌心微凉,不过短暂生离,已叫人哀思如潮。
何况隔着江山半壁。
十三仍不放心,“二爷您真不与夫人同去吗?”
他不语。
火车如一条黑色大虫载着他的妻驶向远处,周慕筠回身瞧了眼月台出口那双跟了一路的眼睛胸腔里呕出一口恶气。
“沿路都打好招呼没?”
十三道:“二爷放心吧,沿途除了咱们的商号,烦北洋军驻扎之地皆有专人护送,待到青州,楼先生会亲自相帮,必护着二少奶奶周全归返。”
纵使安排的面面俱到,她与他到底还是万里之遥。
良久轻叹,“回府吧。”
半城柳色扬絮迎人入夏,这座城少了她空空如也。
熬了两夜等到她平安靠站的消息,周慕筠微微松了口气。接下来只等楼信君的电报即可。
谁想接着几日音信全无,却有密电自洛阳来。
周慕筠捏着手中短短数语进退维谷,半晌,突然捏成一团用力抛掷落地。
十三一惊,“二爷!?”
二少爷止不住厌恶咬牙骂道:“除了权欲,他眼里还有什么不是儿戏!”
十三捡起一看,语塞,“二爷,这......”
只见那纸上赫然写着:吾儿亲晤,为父已决议起事,须得尔师卫先生之力相助。拟定三月后与卫氏结亲,望儿尽早与顾氏了断,准备迎娶事宜。父令。
多么理直气壮的命令!不容置疑的口气令周慕筠止不住怒意四起,抄起桌上一方松烟墨狠力砸出去。
“哐嘡!”两声殃及池鱼。
十三眼瞧着那对青鲤瓷瓶摔成碎片。
连忙上前拦住那只紧接着就要砸笔洗的手,“二爷,冷静!”
“你叫我怎么冷静,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利用的?我不过是颗棋子,一步不能忤逆的废棋!他竟叫我休妻!”
北洋军在青州养的膘肥体壮,他的父亲要起事便能即刻翻脸,还令他休妻另娶。
天大的笑话!
腹上因为动气一阵扯痛,周慕筠更添厌恶,一脚踢向桌脚,一时疼的死去活来。
十三制住他使其勉力镇静,“二爷,你再想想,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周慕筠低吼,“真叫鬼迷了心窍!大不了带着梅儿消失,我断不可能停妻再娶!”
十三噎住。
这厢周慕筠喘了
喜欢民国:闲拟红笺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