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孟公子的模样,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吧?”宛郁疏影在马车中闲来无事,便盯着孟澍腰畔的莫臣剑看,已是看了好久。
“宛郁姐姐,你还真抬举他了,他倒是行走江湖,但真不是什么侠客,”明家瘪着嘴道,“他可是个雨过都要留点水粹钢炼兵器,雁过都要拔些翎羽做羽箭的江湖鬼见愁。”
“江湖鬼见愁是什么?”宛郁疏影瞪大黑白分明的眼,不解地问。
“阿角,你就别再逗宛郁姑娘了,”孟澍后悔万分怎么就会带上明角与自己同路了呢,他取下腰畔的莫臣剑,爽快地递与宛郁疏影,“方才见姑娘看了半天,许是喜欢,那便拿去赏玩半日罢。”
这把莫臣已许久未被旁人触碰过了,剑在宛郁疏影手中出鞘,寒光悠然的甚至有些懒散的意味。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把浑然无迹的长剑,轻吟一声,右手提腕向前方挥舞,莫臣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曼妙的光弧。
宛郁疏影皓腕回转,将莫臣横放于膝上,以指叩剑,莫臣“铮铮”作响,回声不绝,她赞道,“好剑!剑长三尺九寸,重六斤五两,鞘为南海沉香之木,身为昆仑地底玄铁,护手嵌银精铸,状似弯月。饮鲜血而常新,削金石而若无物,是为名剑。”
“咦,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宛郁疏影说罢便在随身的布袋中翻找起来,先后拿出了一套银针,一个药囊,七八个翡翠小瓶,一把白玉梳子,两三支簪子,那布袋却还没有见底的意思。
“宛郁姐姐在找什么?”明角一边咋舌一边问道。
“哈,找到了。”宛郁疏影兴奋地掏出一本古旧的书册,掸了掸上面沾着的药粉,翻开其中一页道,“你这佩剑和莫臣剑简直一模一样!我几年没出园子,不想外面的铸剑工艺竟有如此长进,竟能批量仿制上古神兵了。这剑多少银子买的,我也想去买一把!”
孟澍仔细看宛郁疏影手中的书册,竟是一本不知哪年的《剑器录》,被她翻开的那页寥寥画着莫臣剑,其旁还有几行小字,写着莫臣剑主乃是君山剑客白云飞。
正捧着水囊喝水的明角不禁喷了出来,“宛郁姐姐,你这《剑器录》是哪年的?许是比我年纪还大罢。”
孟澍也是莞尔,“宛郁姑娘多虑了,中原关外各处的铸剑工艺仍是无甚长进,所以莫臣剑还是只有这一把。”
宛郁疏影愣了一瞬便反应了过来,叹气道,“都怪母亲不让我们在江湖上行走,只在需要出园出诊时才把我放出来,弄得我连莫臣剑主是谁都不知道。孟公子,你是这一任莫臣剑,一定见过很多大侠吧!”
宛郁疏影手撑着脑袋,眼巴巴的望着孟澍,彷佛在等着他给自己讲讲江湖上轶事趣闻,孟澍知晓这种话题定有人按捺不住要说,便把机会让给了明角。
明角,王魉讲到狂生,从靳羽讲到林枫,又从君子剑讲到鳄神剪,宛郁疏影听得时而惊呼,时而拍手称快,甚是愉快。
“宛郁姐姐,你怎么不问我小澍哥哥是怎么就成了莫臣剑主的呢?”明角瞥了一眼孟澍,低声问道。孟澍知晓明角的小动作,却并不理会。
“孟公子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大侠啊,”宛郁疏影歪着脑袋答道,“他的故事,估计没什么好听的。”
孟澍心内郁闷,什么叫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大侠?
明角好不容易遇到个不清楚孟澍编年史的主,当即拽着宛郁疏影说了起来,“你别看我小澍哥哥这个浪荡摸样,实则却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他四岁便拜入了‘巴蜀刀客’孟祈裕的门下......”
明角摆开阵势,一气从孟澍六擒巨盗樊淞说到护送秦风出关避难,从力挫巨鲸帮龙老大说到私放江北匪帮年幼弟子,竟足足说了有大半个时辰。孟澍在一边都听不下去了,多次试图打断,却被宛郁疏影和明角两人一攻四只瞪圆了的大眼睛瞪得坐会儿座位上。不过在说到孟澍剑挑白云飞之时,宛郁疏影虽还瞪着孟澍让他不要打断,但看着孟澍的眼神都变了许多。
“明角,已经快到沙堡了,你可以别再宣扬我的光荣事迹了吧。”孟澍挑开了帘子看向窗外——已近日入时分,一座孤堡耸立在莽莽无垠的红碛滩上,沙堡投在殷红沙地上的影子被西垂的落日拉扯得愈发瘦骨伶仃,细瘦的仿佛是这座宏大堡垒的真实摸样。天边的彤云翻卷着,沙地上却无风,明角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双眼,揉了揉眼嘟囔了一句,“我们回试血谷了?”
同试血谷一样的天地之间尽是赤红一片,可不同的是,这砂砾砌成的巨大堡垒上插着一杆破败的战旗。
“自奔斤泽后,投荒已三年。
故国山河远,旧郭帜旗鲜。
夜行穿沙走,醉卧伴风眠。
且许黄金剑,为君卒马前......”
孟澍三人驱车入城,街巷中嬉耍的孩童学舌般的吟着首五言古诗,他们每念一句就向前跳一大步,彷佛诗中的愁绪只是游戏的节拍而已。
孟澍重复道,“故国山河远,旧郭帜旗鲜。”
——旧国已覆,前朝已远,唯故城犹在,可那旧城郭之上却飘扬着仇敌的旗帜。所以,若君国士遇我,我愿提携玉龙,为君马前之驱,去斩断那新旗,去夺回我的城池,去将已被风雨捶打三载的旧帜重插在那城头!
仿佛有热血涌上心头,在胸间激荡不息,孟澍勒住缰绳,停车下马,在那破败的旧旗之下默立了许久。
义父,这可否也是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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