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兄,快上车。”
忽听得狂风之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孟澍只觉得有人拉着自己的臂膀将自己牵上了一架马车。
马车的车门不知是何材质所制,甫一关起,便听不见红碛滩上的风声了。此车的车轮比普通马车宽了三寸,宜于在沙地之上行走,驾车的是个比孟澍高了一头还不止的彪形大汉,风沙吹打在他身上他竟浑然不觉,而拉车的则是四匹毛色油亮蹄腿强健的西域良驹,不知竟受过了怎样的驯化,能顶着风沙奔跑。
孟澍揉了揉眼,看见眼前是个眉眼生得极美的锦衣公子,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了些,似是身患沉疴之人。这锦衣公子的马车中间竟生了一盆银炭,那公子就在炭盆边面不改色的烤火。
“多谢病兄相救,”孟澍见到那人,当即安心道,“恩公当真不怕火盆翻了烧了这马车?”
“孟少侠客气了,”病公子见他尚能玩笑,定是无甚大碍,笑道,“车中三人,就孟兄油脂最多,即使这马车烧着了,估计先烧的也是孟兄。”
“病兄怎知孟澍落难此处?”孟澍见说不过他,改为问道。
病公子道,“明角一至太原府便传信与我说你被困在了李继迁的地斤泽沙堡,我去沙堡寻不到你,便尾随李继迁的大军一路到了此处。多亏天公作美,否则孟兄估计真得命丧定难大军马蹄之下了。”
孟澍边同病公子说着话,边将怀中的宛郁疏影平放在车内的卧榻之上,替她擦去面上的砂砾,宛郁疏影还是昏昏沉沉的睡着,毫无转醒的迹象。
“这姑娘是何人?怎会同你一齐出奔?”病公子不解道,明角的来信上,明明只说了孟澍被困地斤泽沙堡而已。
“先别问那么多了,你车中可有毛毯?”孟澍急急问道。
“毛毯是救不了她的,”病公子细细看了看宛郁疏影道,“即便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个大概,这姑娘练的可是神农一脉的烈山龙首功?”
孟澍点头道,“不错。”
“昔年少典妃感神龙而生炎帝,炎帝有火德王,故曰烈山氏,炎帝神农一脉的烈山龙首功极为纯阳刚烈,与阴气所大不容。而七月半之时鬼门大开,阳世阴气大胜,使得这姑娘体内阳气不足,才会如此。”病公子悠悠说道,“我自小体弱,看过得大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也算久病成医,不会看错的。”
孟澍说,“我师承巴蜀刀客,练得也是纯阳的功夫,我将真力渡给她,她便能渡过此劫,是也不是?”
病公子点点头,但又道,“可你有伤在身……”
孟澍道,“一点皮肉伤,不要紧。”
孟澍从袖口扯下一截袖子,在左臂伤口处缠紧系好,然后盘腿而坐,双手放在膝上,呼吸吐纳一番,勉强将本已走岔的气息压制了下去,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将宛郁疏影扶着坐了起来,自己则双掌贴上她的背心,至阳的真力从神道、灵台、中枢、神堂各穴缓缓地进入宛郁疏影体内,她头顶之上有氤氲的蒸汽涌出,那本已冰冷得略有些僵硬了的身体也渐渐有了暖意。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宛郁疏影的睫毛微微一颤,睁开了眼来开口欲问什么,声音气若游丝。
锦衣公子将食指放在唇上,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孟澍已是汗如雨下,他感觉到宛郁疏影的身体彷佛动了一动,睁眼时见病公子眼里似有笑意,他撤去了掌上的真力,扶着宛郁疏影的双臂将她转了过来。
“我……我怎么了?”宛郁疏影问道。
“宛郁姑娘,你醒了?醒了就好。”孟澍的心头大石终是能放下了,他松了一口气道,笑容却略有些惨淡,笑容还未敛,他忽得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血来。
“孟澍!孟澍!”是谁在耳畔急促的呼唤。
————————————————————————————————
“母亲,母亲......”昏睡的人紧闭着双眼,却能看到眼皮下的眼珠不住转动,似不安至极。他好似溺水一般,大口喘气却呼吸不到一丝氧气,奋力伸出手去够,彷佛够到了一条浮木,便紧紧攥住再不松手,“母亲,不要抛下我.....”
被他攥住的自然不是浮木,而是正在为他施针的宛郁疏影。宛郁疏影绣着莲纹的水绿袖子被他扯烂了一截,露出其下的皓臂来。那手臂触手柔腻温暖,他紧紧抓着,不愿放手。
“没事了,没事了,”见惯了伤者的她倒也不避嫌,只是低着头细细查看他的神色,话语温柔至极,她抚上他的手,将它握在自己的手中。她知他定在惨烈的梦魇之中,所以不敢惊醒他,只是抚慰道,“没事了,我在这儿。”
“好多血...”他絮絮地说着,似醒尤梦,“他们都死了...爹爹...小柳儿...宣姐姐...还有母亲您...他们都不愿陪我...一起了...”
宛郁疏影系起自己的袖子,为他拭去额上的冷汗,“都过去了,这些都过去了。”她的话语仿若有安定之效,所以睡梦中的他似有所感,渐渐平静下来,又沉沉睡去了。
她并没有离去,只是坐在床边,愣愣出神。
明角给自己讲过他的事迹,在那些故事里,他是那么无所顾忌、肆意妄为。他嬉笑怒骂,只为自己而活,他要当天底下功夫最好,宝贝最多的人,却不屑做那为人敬仰的大侠,不愿为那复立旧国,称霸一方的雄主。但就是这样的他,却有着血色的往事吗?
宛郁疏影轻
喜欢蜃歌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