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纸的图全然展开,从案上一直垂到地上,活像张毯子,少年一手举烛,一手抚着图细细摸索,就仿佛上面密密麻麻标满了蝇头小字里蕴含着多么引人入胜的故事一样,虽然那只是张写满了方位数据的星图……
烛光微微颤抖,一条蓝色的丝带无声地垂覆在皮纸上,就仿佛一直在那里一样毫无声息,少年缓缓抬起头,目光顺着衣带向上,很自然地对上那双即使在昏暗的烛火下也熠熠生辉的紫色双瞳。
少年轻轻一笑,小心地搁下烛台,起身行礼道:“兰夕公子。”
蓝袍的男子默然站了一会儿,脸上只有始终如一的宁静,少年亦不急,缓缓卷起星图,包好了递给来者:“这份是九区的备图,在下不再插手承天阁的事,就由兰夕公子带回承天阁吧?”
沉默了良久的人终于开口,径直盯着少年双眸道:“你,是风引的人?”
少年微微顿了一下,略微的停顿又不动声色地掩盖过去,淡淡一笑:“是。”
对面点了点头,直言道:“带我去见风引。”一转身,又加了一句道:“你们承天阁的事我不感兴趣,图还是请大人自己还回去吧。”
还未到归元节,正是寒冬最冷的时候,两个人匆匆走进浓稠的夜,只有脚下还有些蓬松的残雪咯吱咯吱地□□。
“夜里城门早就关了,我们得从西面翻出去,路上若遇到巡兵还是避一避的好。”少年一边走一边低声陈述。
“那不妨事……你说西边,莫非指的是丹山?”兰夕并非戏言,语气里却总透着点玩世不恭。
少年脚步微微放慢:“公子知道便好办得多了,风长老就在丹山藏溪洞。”
“啊……不过我怕是也记不清了……”兰夕怅然地望了望似乎可以吞没一切的黑夜,抬手抓住少年右臂:“不介意快一点吧?”
少年未来得及回答,只觉眼前一黑,堪堪稳住身子,眼前的景象已是到了藏溪洞附近的山路上,说是藏溪洞,实则有楼有院,何况风引地位之高,虽然不好铺张,这一路也绝非荒凉,身后崖下便可以远眺整座赤城,虽是深夜,繁华处仍是一片灯火。
少年方欲开口,忽掩面咳嗽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兰夕公子一旁愣了愣,抬手按在少年背上,如有实质的暖流便沿着手掌透进来,出奇有效地压住了咳嗽。
“你……”兰夕欲言又止,复换了个话道:“你去过下界了?”
少年缓过口气来,点头道:“是啊……多谢……”
紫色的双眸一闪:“那……下界什么样?有趣么?”
少年抬头对上对面孩子般好奇的表情,不禁就笑出来:“这……其实和凤域也差不多,不过他们的国度只有一个皇帝,却有不少教派,国君的权威远在长老之上……”
“是这样啊……”兰夕略略挑了挑眉,移开手掌道:“你体内阴气太重,我的力量不能为你们凡人所用,只能姑且压制……”
少年早听出话里的意思,一笑道:“不就是活不了多久了么,我也明白……”
兰夕默然耸了耸肩。
少年只抬头指着前路道:“长老就住在前面,很近了。”
深夜,宫中四面帷幕低垂,远近烛台上点着足有百十来支蜡烛,而火焰却是诡异的浅绿色,一小团暖软的光上,飘散开丝丝缕缕浓稠的白色烟雾。
女子半倚在榻上,微合着眼,指间轻按着眉心,似在沉思又似已然睡去。厚重的木门外,宫女故意放重脚步,行至门前叩拜,敲了三次门才试探着问道:“皇后娘娘?”
“进。”
宫女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开了门,急趋入内,行礼道:“禀娘娘,皇上今日忽然醒了,这会儿宣娘娘去见……”
女子一怔,这才抬起眼看了宫女一眼,又顿了顿,点头道:“知道了……”宫女得了答复,不敢久停,道了声奴婢告退,便欲离开,女子却又叫住她:“你是叫阮玉儿吧?”
宫女一惊,不知道皇后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敢怠慢,忙答应一声,女子又道:“若我没有记差,你本是下界的人吧?”
宫女忙点头道:“难为娘娘还记得……”
女子抬头看着眼前紧张的少女,难得地笑了笑:“你怕我?……我不过是见你还算机灵,往后就调到我身边来吧。”
这时阮玉儿心里已经转了八百个弯,还是没能理解皇后的用意,只好姑且以为自己是撞了大运,连忙叩谢。
皇后点头道:“我这去见陛下,你就在这殿门前守一会儿吧,我回来前,任何人不得入内。”
重重幡帐,大红的绸缎整幅整幅地垂在甬道边,阶梯两边跪着的六名宫女是这偌大个皇帝寝宫仅有的人手,建筑的气派此刻越发衬托出宫里的冷清,夜里看来仿佛是点着长明灯的墓穴,总似透着不祥。
拨开床前兽皮的帷帐,宽大的床上躺着面色苍白、瘦骨嶙峋的皇帝。难得清醒的时候,皇帝仍有气无力,仿佛垂危的老人,只有目光清明透彻,淡然望着床前的人,缓缓浮起一个微笑。
女子默然半晌,缓缓放下帷帐,沿着床边坐下来,缓缓扶起床上的人:“陛下有事吩咐?”
男子被扶着起身,虚弱地靠在对方肩头,“夜歌……你真已经决意远征了么?”
女子在听到那个称谓时,不禁又是一僵,半晌才答道:“嗯。”
皇帝却是轻轻笑起来,点头道:“好啊……朕的皇后,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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