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晟笑了,放缓了说话的速度,道:“承蒙小姑的高看,狱中之事,本王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插手不了。”
“瘟疫之事。”王嫱立即咬牙说。只觉面部瞬间僵硬,脸颊有些跳动。
抬步走到刘晟身前,带些俯视地看着面前这个男子,好似要找回自己的气势来。
刘晟却在听后,一双眸子忽而变得锐利,浮在上面的慵懒气尽去,紧盯住王嫱。
“你的主意?可是有了什么应对之法?”
蜀地和江淮同在南方,瘟疫之地,紧邻刘晟的地盘。虽然历史上,十年一大疫,三年一小疫,有比较完善的救治措施,但是,面对瘟疫,还是要非常小心翼翼,熬制出来的中草药,往往供应不及,使得事态进一步恶化。就像这一次,官员贪污,导致库房无存,瘟疫不断地扩大。
得一法,可治天下。
得人心,也莫不如此。
王嫱犹豫了。
“刘累他提议的,从瘟疫入手,或有几分能让皇上回心转意。”王嫱道,“我到淮安王府上,不过是想多了解些长安里发生的事情。”
刘晟听了,慢条斯理地起身,然后走出木门,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院子,道:“跟我来。”
真想不到,不过一处公主府的偏僻地方,包藏着这么个具有天大秘密的小木屋。
也想不到,这个隐秘破败的小木门后面,竟然有偌大一书房。
书房藏书丰富,布置雅致。
大约是和那正房一脉相承的缘故,也是布置极简,但好歹是寻常模样的主客相待之地了。
刘晟背对她跪坐在案几前,王嫱扫了四周一边,才轻轻跪坐在另一边。
不请自来不是客?
王嫱想起第一次他二人的见面,反应过来,他可真是无礼得很啊。
“你身边有好几个探子,”刘晟看出了她的心思,含笑道:“不得不防些。”
好几个探子?
王嫱垂眸,把玩着桌上的酒杯,道:“防范至斯,你又何必要来这里呢。”
银酒杯摩擦得锃亮,能反射整间书房。
“你也不是在害怕么?”刘晟轻笑,端起酒壶,缓缓往自己杯中斟满了一杯酒。
酒色清冽,芳香四溢。
“是壶好酒。”王嫱赞道。
“你却不敢喝下去。”
“不敢贪口腹之欲。”
王嫱知道,她年龄尚小,周围错综复杂,她的四个大丫鬟,即使是和她最后相伴的芰荷,现在也不是全心全意忠实于她。
忠实,是个太难能可贵的字眼。
尤其是在她的家中,关系更为错综复杂。
转世之后,她甚至下意识里,更喜欢用那些不忠诚的人,例如连翘。
时时刻刻,周围浮华之下的阴森毒气,她有没有被浸染?
刘晟笑着摇了摇杯,一仰而尽。
他的一番动作全部落入眼中,王嫱心头,不自觉地被触动了一下。
这是对自己的不设防。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王嫱微笑着轻轻念,抬起的双眸和他静静对视,仿佛想要看穿他的内心。
刘晟放下酒杯,坦荡地看向她,道:“李牧老将军,是我一直敬佩之人,早在你来之前,便有人照顾着了,你的家人,现在也一同照管着,你不必担心。”
“瘟疫之事,等过两天,和刘累谋划出头绪,就来告知你。”
王嫱在回程的路上,还在回想着,她和刘晟的一番交谈,马车却被人突然喊停。
“小姑,是燕王府的人。”王一立即在窗外提醒道。
王嫱点头,知道了是何人。
由连翘掀起车帘,静静望向车外。
“曾经如天边皓月的王家小姑,现如今,惶惶如丧家之犬。”
慕容的声音响起,有些尖锐,有些自得。撕开了那层贵女的遮蔽物儿,细长的凤仙花涂过的火红指甲拨弄着车边的流苏,指甲上仿佛涂满了阴狠。
“燕王来京前后不过一个月,此后三年便无诏不得入长安,慕姬可要珍惜。”王嫱似是并不在意她的话,微笑着好心地提醒她。
姬妾之流,可随意转让,甚至于在长安,能成为一种风尚。
因为一时不忿,而成为一个注定要远离长安的王室姬妾,几分可能,活的长远?主母的压制,其他姬妾的排挤,慕容这一辈子,就像已燃尽的香,可以想见其后的袅袅余烟。
自甘为妾,便是贵为皇子皇孙,都不应是上层贵女所选。这是前朝世家大族里,留下来的,余不多的骄傲。
王嫱看着她,实不屑之。
“车伯,绕开。”
马车缓缓移动,在两人擦肩而过之时,慕容轻轻笑了声。
你看不起我么?
对呢。
我怎会如你想得那般的不堪一击。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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