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意不慌不忙,有意提高了声音:“我这里有药方一副,乃历代祖师不传之秘,诸位大老爷且听真切了:
柏子仁三钱、木瓜干二钱、官桂三钱、柴胡三钱、台乌三钱、上党三钱、山药二钱。”
她一边念,汪师爷一边笔走龙蛇,众人也在心中默默记诵。汪师爷下座疾趋,正待将所书药方献上,无意中又扫了一眼,忽然惊道:“大人,她、她在骂你了!”程连秉一愣:“怎么骂我?”汪师爷指着那药方道:“大人请看,将这方子上每味药名的字头连起来念就是:柏、木、官(棺)、柴(材)、台(抬)、上、山。这可不是在咒您嘛!”
众人听了,细细思量,果然不假,百姓们都“嘻嘻、哈哈哈”地乐了起来。程连秉只气得满面通红,拍案大怒,“来人,给我好生教训教训这个妖女!”
“是!”俩衙役一边一个就去强扯“人犯”,傍边早丢过一副拶指来。杨天意竟然不惧,只两眼怒视着高堂之上的“父母官”们,程连秉被盯得有几分不自在,情不自禁将脸侧了,朱强却沉声道:“还不动刑?!”话音未落,下头那两名衙役忽地齐齐向前栽倒,一声未吭就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旁边人抢过来看时,俱皆大惊失色,“坏了——死啦!”这一下事变突然满堂尽哗,程连秉“唿”地站起身来,朱强是老刑名了,早几步赶下座位趋前检视,只见那两名衙役身上并无任何创伤,只是拧眉攒目显得有几分狰狞,以手试鼻时果然已经没气了。
杨天意身子微微一颤,慢慢转过脸来。后方喧闹的百姓们忽然一下子静默了,个个目不转睛瞠视着她。“仙女姐姐——”几个垂髫少女清脆地叫着。几个闲游少年几乎落下口水,“美人……啊啊啊”,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忙腾出手来狠掐了丈夫几把,“作死哪——眼都直了不是?!”旁边一学究模样的老先生摇着头道:“红颜祸水,祸水……”一老婆子打趣道:“大伙儿别瞧着这姑娘长得跟仙女儿似的,没准儿已经几百岁了,谁家伺候得了哇?”众人哄笑。朱强顾不上弹压,咬着牙恶狠狠地道:“果然是妖女,竟敢当众犯下命案!”竟抢上去掷下一根火签儿,“来啊,大刑伺候!”
衙役们迟疑着逼上前来,杨天意却似乎全然没有瞧见,一双妙目只在人群之中转来转去,面上仍几无表情。朱强疾步回座,边喊:“给我狠狠地打!”一语未毕不知怎的脚下一滑,结结实实竟摔了个狗吃屎,登时引来百姓阵阵讥笑。那老婆子便念佛道:“阿弥陀佛!真真不可对神仙无礼!”朱强糊里糊涂地爬将起来,只见上首的程连秉手指点着自己“朱大人你——”方觉满嘴里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地上赫然两枚落齿。
杨天意脸色忽喜忽悲,微微将头低了,声轻近似耳语:“是你么……?”
正当此际衙门洞开,一群人“呼啦”涌入,当头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身轻装打扮,背负钢刀,身后跟着十几个精壮汉子。那青年双手急急拨开人群,正与杨天意四目相对,乍见她身披枷锁容颜憔悴,不由失声叫道:“杨姑娘,真的是你——”一时急怒交加,右手便去拔刀。刀堪堪出鞘,忽觉后襟一紧,竟是被人劈手拖了回去。那青年又惊又怒,反手便是一刀劈下,熟料好似触到了棉花之类的物事,软绵绵的无有着力之处,耳畔只听有人低声道:“车兄弟,不可造次!”
这时忽见那倒在地上的两名衙役竟然睁开了眼睛,慢慢爬将起来,犹自懵懂。这一下莫说百姓,一众府役皆吓得张目结舌两股战栗,连捂着嘴的朱强也打了个冷颤。程连秉眼见今天这堂过得十分蹊跷,当下也顾不上首尾慌忙宣布:“退堂,将人犯带下好生看管!”
“萧大侠,我——”车行义坐在一块大石上,慢慢低下了头。缘来他自父得救之后初始喜悦万分,后来却又犯了难,暗思:“如何想个法子,令对头知难而退,日后莫要再来寻衅?”左思右想莫得周全,竟将庐山获救的经过在江湖之中大肆宣扬:父亲如何得遇长生不老之神医,那“蓬莱紫”又有怎样百毒不侵之功效,编得天花乱坠,不外乎是扬帮威、慑敌心之计。不料被车雄风听闻之后大发雷霆,当时就劈面甩了他一记耳光,跺脚道:“痴儿,你要给恩人惹麻烦啦,唉!”当即令他率门徒赶赴庐山,不料已是迟了……
“咳,我真浑哪!”车行义狠狠一擂大腿,自怨自艾地道:“我只顾着替家父挡灾,哪曾想——”离儿眼泪汪汪冲上来就是狠劲一脚,“原来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家主人好心相救,你却把她送进了牢狱,雪湖大师也被你害死了,庐山派……都完啦!”
车行义眼中蓄满泪水,嘴角抽搐只说不出话来。萧恩时见其痛悔,便问他如何寻到这里,车行义低声道:“我们未及上山,在星子县就听说了,一路追赶至此。”离儿抹泪道:“我家主人可被你害惨了,还不知受了多少苦呢!”车行义心中一沉,“呼”地一下立起身来,咬牙拔刀道:“离儿姑娘放心:车某就是搭上身家性命,拼了我洛阳帮也要护得杨姑娘周全!”离儿却撇了撇嘴,“就凭你们这十几个?官军可是人多势重,主人又是关在大牢里——”
萧恩时早已在思量此事,当下缓缓说道:“不能硬来。我有一计,大家商议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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