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了杨家庄的乡邻,杨忠一家和柯瑾留下护送的两名侍卫踏上了前往京师的路程。陇国疆土辽阔,共有二十八道,宁远所在陵西道地处最西,也最贫瘠荒凉。杨忠一行七人风餐露宿,穿过漫漫黄沙、穷山恶水,直走了月许时间方始踏入陇国腹地。
杨忠早年曾外出游历求学,后又为官多年,对各地风情甚是熟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沿途的荒凉破败、旧屋蒿草、白骨遗矢,依旧让他眉头紧皱、捻须不已。尽管之前在跟两名侍卫闲谈时,杨忠对自己回乡后这四年来的大势有了大致了解,但眼前的一幕依旧让其吃惊非常。
今上鲁啸天二十八年前弟继兄位,莅临天下,励精图治,颇有政绩,年过花甲,渐怠于政事,后纳高氏入宫,沉溺声色,高氏势大,贪腐横行,民怨迭起,但山右道乃朝廷粮米重地,怎落败至此?
一旁骑马而行的侍卫房行朴见到杨忠脸上的不解之色,略一犹豫,开口道:“大人不知,山右虽是粮米重地,但自两年前便滴雨未降、蝗灾肆虐,稻米大都绝收,是以百姓难以度日。”
杨忠看了看房行朴,问道:“虽是如此,但依过往收成,百姓家中应有存粮,再加上朝廷赈济,也不至此!”
房行朴闻言,欲言又止,不再多说。杨忠久历官场如何不知,心中暗暗叹息,这时往前方探路的另一名侍卫李鑫匆匆赶来,老远便叫道:“老房,快让大人绕路,前方刁民作祟!”
房行朴对此显然早已司空见惯,忙上前叮嘱了车夫一声,直教马车往旁边一条小路上赶将而去。
杨忠从车窗向后望去,但见远处数十蓬头垢面的灾民正向这边赶来,有老又幼,手持破碗、棍棒,衣不蔽体,黑压压的人头连成一片。
见此情形,车夫亦是着急,马鞭挥动不停,只将车子赶得飞快,然而刚走不远,前方忽然又不知从何处转出六七名灾民,捧碗持棒,横档于路。
杨忠叹息了一声,从旁边取过干粮,刚要抛掷于地,以救灾民,却见车旁的房行朴催马上前,拔刀出鞘,刀光闪动间,两三名灾民已是横尸于地。几名灾民见此,惊呼一声,四散而逃,待到马车过后,上前抢到同伴的尸体之上,撕肉裂骨,也不顾满身血污疯狂啃咬起来,样子颇为狰狞。
回头看着眼前的惨象,杨忠摇了摇头,双目微阖,放下车帘,不再多说。这时,忽然听得旁边的杨旭“哇”地一声,杨忠与柳氏急看时,却见杨旭面色煞白如纸、身子微倾,呕吐不止。
见此情形杨忠自是明白,杨旭肯定是掀起后帘瞧着那些惨象受到了惊吓。眼见杨旭受到的刺激着实不小,估摸着马车也已远离那些灾民,杨忠忙吩咐了车夫一声,将马车停在了路边。杨忠上前搀扶着杨旭从马车出来,不料这时已然将早间进食尽数吐出的杨旭,干呕了几声,满脸憋地通红,左手捏着脖颈,却是被腹中之物噎住了喉咙,无法吐出。杨忠心中大急,忙上前拍打杨旭后背,然却无济于事,杨旭嘴巴大开、呼吸急促、脸色已然发紫,那喉中之物依旧无法吐出,直急得杨忠和柳氏满头大汗。
这时前方的房行朴也已回转,见此情形,急忙翻身下马,不由分说,把杨忠推开,双掌平推抵住杨旭的背心,将自身的真力直输了进去。这时,只听得杨旭喉中咕咕声响,“啊”地一声吐出大口鲜血,旋即双目微翻,直晕了过去。
好在平日里因杨旭体弱多病,杨忠闲暇时也翻阅医书、涉猎岐黄之术,当下伸手摸了摸杨旭的脉象,看了看他的面色,知道儿子并无大碍,旋即按捏推拿了杨旭心口、面部几处要穴,将已然昏迷的杨旭放到车上干净之处,向一旁的众人摆了摆手,示意放心。
向房行朴谢过其对爱子的援手之恩后,杨忠看了看杨旭适才吐出的瘀血,却不禁大吃一惊。只见这些血渍色呈紫色,散发着刺骨的寒意,被其沾染上的草木枝叶上已悄然覆了一层薄如纱纸的白霜,这还无算,内有两三个鹅卵大小的血块,色泽乌黑发亮,周围的白色寒气更是聚而不散。
柳氏终是妇道人家,胆子小些,望了杨忠一眼,有些怯怯地道:“老爷……”
杨忠叹了口气,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帛,将地上的那几个黑色血块小心包起收好,然后与柳氏上了马车,吩咐众人一声,直催着车夫向前方继续赶去。
好在一路上虽又遭逢几波灾民,却也没再出啥状况,天黑时杨忠等人终于到了一处名叫吉安的小镇,镇子虽然不大,但在这荒乱的年月人烟也还密集。
在客栈安顿下来,不等杨忠吩咐,李鑫、房行朴便出去找来了这里的几名郎中。几名郎中诊察了杨旭的病情,结果也与杨忠的判断相差无几,施以针石,开了一些药剂后便即离开。
杨旭这一昏迷足足过了三天方才苏醒,醒来后气色虽然好了一些,但身子显然虚弱非常,且偶有呆呆发怔,显然还没有从那人吃人惨象的惊吓中回复过来,想要继续赶路已是不能。无奈之下,急于上京赴任的杨忠只好将房行朴留下照料柳氏母子三人,而后和李鑫先行赶路。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半月过去,而时节也已入冬,这天下午,柳氏眼见杨旭的身子已经养得差不多,便吩咐众人打点打点,明日一早结算房钱继续赴京。
在这小镇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急于回京交差的房行朴自然闷得慌,但碍于身份又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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