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大街上方的空气,骤然冷沉,就连方才清朗的天空,似乎也变得阴暗了些许。
森然的禁卫军如铁杵一般巍然屹立,浑身上下散发着铁血的气息,令被隔开的一众百姓纷纷退步,莫敢上前。
只是,久病不愈的帝君这般乍然出现在玄武大街上,百姓虽畏惧于卫兵气势,却仍不止不住猜测。一时间,压抑着的低语声悄然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平阮儿的唇角扯出一个冷冷的笑,随即偏头对楚轲轻声道:“交给你了,我先陪孩子们睡会儿。”
“睡吧,一切有我。”
“嗯。”平阮儿伸手放下车帘,将外间的世界与马车的这一方空间隔绝。她相信,楚轲一定能将事情完美解决。
而她,再不想看到那张与小璋子有着三分相似,却无比恶心的面孔。
即便到如今,她对皇甫勋的憎恶,依旧只增不减。只是现在的她,已经懒得去追究,因为她要操心的,只有自己的幸福,一切无关的人和事,不该成为她不开心的因素。
她懒懒地靠在车壁上,想着外面军队剑拔弩张的模样,心中冷笑:皇甫勋,你还不曾认识到自己的自不量力吗?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平阮儿所不知道的是,皇甫勋充分地意识到了他与楚轲天差地别,所以他才会不平,才会不甘,而他,只是因为忍不住,向来自制的帝王因为愤怒以及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才出现在了她远走他乡的必经之路上。
此刻,皇甫勋在銮驾之中,目光如箭锋般锐利尖刻,直直地射向那高坐马上从容不迫的男子。
男子一身红衣,红衣在耀白日光下流转着冰冷的色泽,一如大片大片的血光。
而他那面具下的眼神,带着一抹浓浓的不屑与鄙夷,正冰冷的看向自己。
不受控制略微颤抖的双手紧握成拳,似要将自己的骨节都捏碎般。
他真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抽筋拔骨!碎尸万段!
他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
楚、轲!
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
其实他是清楚他红氏家主的身份的,只不过叫楚轲,会令他有种他们之间还是君与臣的关系,让他有种自己能够稍微掌控这个人的感觉。
哪怕,他从未真正掌控过。
然而,即便如此愤恨,他却依旧只是紧握拳头,没有发出任何命令。
原本在宫中,他想的是调集所有兵马将帝京包围,封锁上阳城不让任何人离开,然而此刻,仇敌在眼前的这一刻,他却又发现自己的所做的一切多么无力。
连他皇城的宫墙都尚且阻拦不了这个男人的来去,何况区区城墙?
所做一切,不过徒劳。
天与地,云与泥。这就是差别。
即便他高贵如帝王,在世家大族面前,却低贱如一只蝼蚁,毫无任何阻挡之力,这是何其悲哀、何其残酷的事实!
他恨!
一旁的杏公公看着皇帝愈发阴沉狰狞的面容,一张脸已是煞白。陛下这次实在是太过冲动了,这楚大人与平阮儿动不得呀!且不说二人身份,单是一个月前平阮儿解了帝京之围,驱逐了燕家军,便是大功一件,经此一事,平阮儿由大败紫琉积累起来的声望更是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若是陛下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二人动手,只怕皇室会立即变成史官口诛笔伐的对象,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局势又会变得动荡,皇甫氏的江山也会岌岌可危!
所以,这二人绝对动不得呐!
“陛下……”他弱弱地喊了一声,希冀可以打断陛下的沉思,以及,拉回陛下的神智。
素日冷静沉着的帝王,一旦恢复神智,定会知晓如何抉择的。
不得不说,杏公公是了解这位自幼陪伴的帝王的。果然,在听到他的轻声呼唤之后,皇甫勋眼眸中扭曲而狰狞的怒火稍微减弱了一些。
他缓缓松开了紧攥着的手,背靠着柔软的靠枕,闭眼吃力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才深吸一口气。
再次睁开眼,方才充血赤红的眸子已经变作了一片幽深暗沉。
“杏公公,宣,楚元帅与安远将军劳苦功高,为赤焰立下赫赫功劳,如今解甲归田,朕,亲自来送!”
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滔天恨意与无限忍耐夹杂其中,使得他向来低沉的嗓音愈发幽沉,听上去有一种令人灵魂惧怕之感。
“是。”杏公公忍住身上寒意,当即恭敬朝銮驾躬身后退两步,随即转身走上前,一挥拂尘,尖细却清晰的唱和声便于被肃清的空旷大街上响起:“圣上口谕,楚元帅与安远将军劳苦功高,为赤焰立下赫赫功劳,如今解甲归田,圣上,亲自相送——”
马车中,闭目养神的平阮儿睁开眼,略微挑了下眉:看来,皇甫勋还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
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
车外,马上的楚轲依旧挂着轻慢的笑,从头到尾,他意态闲适,显然毫不担心眼前的状况,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他完全预料到了皇甫勋最后的选择,所以他不慌也不急,只作壁上观,等着愚蠢而讨厌的蟑螂自行将道让开。
好在,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噢!”
被阻挡隔离在街旁的寂静人群中却突然爆发出一声欢欣而留恋的欢呼,紧接着,欢呼声便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
“噢——噢——”
热烈的欢呼声冲淡了禁卫军带来的紧凝与寒意,一波一波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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