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已沉,在云庭丘陵地带崎岖的巷道里,有一团昏黄的灯光在行进,摩挲的光影就仿佛是来自海底深处看见那人的长相,龇牙裂嘴,眼睛朝天,提着灯笼象是吊着明灯的钓鱼杆,仿佛狰狞的海鬼在诱捕那些趋光的鱼饵。
有时,他会出现在酒家茶馆门外,聚精会神地听着屋内谈论的话题,灯光照射下,头和颈的边缘有很多鳞片般皮质突起。
巡夜的哨兵地发现了怪人,上前拦住他准备稽查身份,却发现对方是个瞎子。
“瞎子?”哨兵楞住了。
那人放下灯笼,微弱的烛光渐渐从缺少血色的面部游移到他的鞋上,“是的,自从踏入这个世界,我就双目失明。”
哨兵问:“既然你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要挑盏灯笼装神弄鬼?”瞎子说:“我听别人说,在黑夜里,没有阳光的照映,世上的人跟我一样都是盲人,所以我在夜里出门就会点灯。”
“这么说你是为别人照明了?”“不是,为我自己。”
“为你自己?”他更迷惑了。
怪人嘟囔着,“瞎子点灯既照亮了别人,又让别人看见了他自己,这样就不会被人撞到了呀,这也没什么希奇。”说完笑起来,那种笑声里可没什么敬意。就这样,那人无声息地在街巷中穿梭。黑暗像迷离的鬼魅,一会将他吞噬,一会儿又将他吐出。
接下来的几周,种种关于神秘瞎子的事开始流传开,很快形成了多个版本。据说有人悄悄跟踪他,来到唏嘘河下游,在城南步青桥下方湍急的暗礁中,惊奇地发现那怪客像条鱼似的游进去。还有位妇人在烧饭时看见窗外冒出个非人非兽的大脸,手指有三寸长,冲她扇着耳朵,吓得她伏倒在地,等它走了再看,锅里的饭不见了,都变成了泥土。
还有些宅院里的花园会突然起火,翻腾的黑色浓烟里,有些像是不愿让人识破的妖怪之手,在鬼鬼祟祟地闪躲。令人惊讶的是垅间野草被烧光了,但是花朵、篱笆却安然无恙。另外有看守军械库的士兵夜里听到声响,只见兵器像被附体了会自己到处走。总而言之,城里胆小的人开始大惊失色,愈发相信将会发生可怕的祸事。
在说下去之前,我们不得提起溪松阳,云庭迎来的新主人,他真是个好小伙,精力充沛,身体健壮,几乎从感觉不到劳累。看来在剑阁那种秣兵历马的艰苦生活,磨练得使他不害怕任何困难,而支撑他这种信念的,还有他认定,他属于这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需要他。
曾经有哲人说过,“一天即一生。”让我们看看这位勤奋的郡主一天是怎么过的:每天当快要落下去的月亮还徘徊在树梢,风光秀美的城堡仍处于安详的沉睡中,阴冷的雾气并未散去时,在翠绿、清朗的院子里,就可以看到他晨读的身影,从不间断。白天,他不让自己有一刻清闲,与政务官研究政事,聆听司法官的面奏,处理乡民之间的告状和纠纷,还要与军务长官探讨训练、布防,总之有解决不完的事务。他太过忙碌,常常临时想起一事,生怕忘记就写在便签上,贴在桌案、床头、墙上,任何方便他看得见的地方,因此他的办公室到处贴满纸条,连他的衣服上也被贴得满满的,也就像长满了羽毛。所有的仆人都可以证明,他从未虚度过一天。他常常对红菱感叹,人的生命是何等的短暂、充满未知的变故,每个人必须为了生活而奋斗。
年轻的郡主似乎只是把他那奢靡的庄园当作休息的驿站,不愿在那里逗留太久。当夕阳的霞光渐渐显出蓝紫色,最终被清澈的夜空取代,寥廓无垠的苍穹重新把云庭笼罩在肃穆的薄雾当中,溪松阳便脱掉他的长袍,穿上简朴的粗布衣服,像个农民,他喜欢沿着唏嘘河的支流往丘陵地带散步,那湿润清新的空气不停地拍在他身上,钻进他的心里。
夜晚他外出时常配一柄宝剑,古朴沉穆的紫檀剑鞘散发出微弱的清香,根据红菱的说法,郡主的剑术造诣是不深的,但这阻碍不了他的行侠仗义的行径。他常常在一群街头醉汉的围困当中解救出夜归的少女,或者为孤苦伶仃的老人送去钱粮,哪怕是对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他也是悉心照料。往往在悄无声息地完成这些事后,回到城堡已经是后半夜了。
女仆们常议论他,胡乱猜想他从前大概是过腻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因为他有各种理由拒绝上好的美酒、美味的腌制品,如腊肉、火腿和咸鱼,以及新鲜的水果和果汁。他告诉她们白水最能保持清醒的思维,园子里自种的青菜、芸豆、南瓜,甚至田间处处开着的马齿苋、黄秋葵,才最能振奋人的精神。他让红菱把这些野菜放进锅里,加水熬粥,当粥熬好时,分别倒进两个碗里放凉。清晨起床后他喝一碗,在很长的工作时间之后,溪松阳喝下另一碗。等到很晚了,他时常吃碗面条,以及咸菜和豆腐。
让红菱感到有趣的是,这位节俭的新主人实际上拥有着让人羡慕的家业,且不说他继承的王府本身就是座造价高昂的城堡,作为郡主,每年可以领到四百两白银的俸禄,额外一百两白银的补助,他完全可借此过上富足的生活,那么他究竟是怎么安排这笔财富的呢?
还是让我们听听司法官韩殖的解释,他用既困惑又懊恼的口气说,“我简直没法儿说!这不干我的事,我没什么好抱怨的,因为这都是他自找苦吃。”他举起账单大声念起来,勉强使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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