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杨凌兴起一种感触。
他意识到自己参予这场比试之后,不但输了小师妹,输了情场竞争的资格,似乎连师门的眷顾、手足的恩义也一起输了,宛若他在这里已成多余。
而十年以来,直到现在,他才认识到自己竟是多余的一个!
白镜园又在那没好气的问:“我现在来问你,服也不服!”
略略定了定神,杨凌硬着头皮道:“请教师父,师兄先前用以打落弟子手中竹刀的那一招,不知源自何来!”
白镜园似是早已料到杨凌有此一问,他厉声厉色的道:“习武之道,首在运用灵活,触类旁通,不可墨守成规,死学不化。你师兄平日用功苦练,深研本门技艺之精萃所在,从而加以演变,舍短取长,另创巧妙,于应敌之际,自获奇效,你若有你师兄一半的心思智慧,今日也不会落得这般不堪一击的场面!”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盯着杨凌。
杨凌躬身道:“师父教训得是……”
白镜园大声道:“我的裁决,你是服了?”
脸颊猛烈地抽搐了一下,杨凌低弱的道:“弟子服了。”
白镜园背着手稍做沉吟,又道:“从今往后,此间的情形已有不同。照说你们师兄弟早届出师之时,理该到外面历练历练,一边广增见闻,一面也为自己找个合适的营生胡口。现下你师兄已是我未来的女婿,如何订算,我早自有安排。至于你,若是有意自行出外闯道,固然最好。否则,继续跟着为师亦无不可。我看,过两天你就替我送一车药材到南边去……”
杨凌沙着声音道:“师父,弟子能不能考虑一下?”
白镜园谈淡的道:“当然可以,何去何从,却不必勉强。”
说着,他向一侧的庞勇点头微笑--那是真正的笑,发自内心的笑。是一个尊亲对子弟由衷疼惜的笑。
然后,他同庞勇相偕进屋,模样活像已是岳父与女婿了。
杨凌落寞的孤立庭园之中,目光缓缓移视周遭。
这里的一瓦一椽、一草一木,他都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亲切。
他在这里度过了漫漫十年,虽不算灰黯,却也没甚乐趣的十年。
他竟从来不曾想到,有一天他会离去,会在恁般难堪的情形下一个人离去。
这不是他的家么?天,原来不是!
是什么原因使得惯常的气氛突然变了,持久的亲情与渊源也忽趋冷淡?
杨凌一直没有觉得自己惹憎惹厌,一直不曾感到在这个家庭里他是个局外人。
莫非--莫非是为了这次向师妹求亲的举动招了祸?
但是,师父当初不是含笑允诺的么?而且择婿的方式也是师父订下的呀!
他想不透,真的想不透。
老管家刘三犹豫着来到他旁边,刻满皱榴的老脸上流露着悲悯与关怀。
“又要变天了,凌哥儿,进去加件衣裳吧……”
杨凌打了个冷颤,笑容中带着颤抖。
刘三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凌哥儿,你想浅了你师兄后头是个什么家当?哪比你无主孤伶一人?唉?”
杨凌愣愣的寻思着这几句话,心中渐显端倪,却越发自惭自恨起来。
深切的屈辱包围着他,无限的痛悔侵蚀着他,人心真的这样纸薄?
世态又何其炎凉?
连授业的恩师,看似清纯的小师妹,亦洗不脱那铜臭的污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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