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月十六夜,老少妇孺皆在城中走百病,乃至城门鼓楼上都人迹不绝。月上柳梢,车水马龙。元芜带上木香去往归义侯府。归义侯府位于中城,与应天府衙遥遥相对,其间还有一水之隔。应天府内多水多桥,许多街道由于顺水而设显得曲曲折折。元芜顺着人流且行且走,约摸走了有大半个时辰,才过了内桥至中城。
等站到归义侯府门外,与那两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对望之时,元芜才发现木香实在是个累赘。她本想找一处晦暗的围墙铤而爬险,这种事实在以前也没少干,只是如今木香在身,艰险程度加深不止一点点。或者干脆人模狗样跑过去叩响大门,只是开门的怎么也不会是明升,差人去通报,要想个什么由头才能只让明升知道是她来了,而不是让彭太后碰上。就拿玉牌当个幌子,元芜主意既定就上前叩门。果然,那府门只开一道缝,里面出来个小厮,见了元芜,却也不行礼也不问来者是谁,只硬生生地问来此所谓何事。元芜见他那样的做派就大胆放心地说木香要求见归义候烦请通报,便给了一锭碎银,那小厮欢天喜地引了元芜到大堂坐等,又一溜烟跑进里屋去了。这归义侯府原是这样松范,元芜心想明升到了这里不过就是个有名无实的摆设罢了,想来日子是不复从前那么舒坦的。
此时明升正在书房记账,自打进了京后,明升以为既已投诚只为保全族人性命,自当日日以钱洗面,就连当皇帝时也不曾有这样的挥霍,在外人看来简直堪称骄奢淫逸,荒唐无稽。只有自己知道也就是做个样子给老朱看的,等到花得老朱认为的差不多的时候也就该停手了。只是这样一来十分繁琐,每日都要上账,每旬都要盘账,且是亲力亲为,明升领悟到,往往这样的小事比较能让人苦不言堪。正记到今日采买的各类古玩字画等物什,看门的小厮在门外通报说是有位叫木香的求见。
明升愣了一下,扔下笔就跑到门外,问那小厮:“可是个姑娘带着一个女娃?”
“女娃倒是女娃,只是姑娘却不是姑娘,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哥。”明升随即了然,大步向前院走去。
明升立在那大厅的屏风边上看,元芜端坐在右手面最末的那张黄花梨木交椅上低头摆弄木香的头发,木香就挨在她膝盖旁望着那房椽上的青碧绘饰目不转睛。他挥手让那小厮退下,将双手背在身后,用左手死死去掐右手的掌心,好让钻心的疼痛使他不至于张皇失措,清醒着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他穿过屏风,元芜看见了他,原本应该从此天各一方的两个人却这样轻易地重逢了。
两人都是这样心惊,这样无言,待明升走到跟前,元芜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叫了一声:“明升!”
明升看着她那因欢欣而焕发着熠熠神采的双眼,他的内心却满是挣扎,一口苦涩涌上喉头,连双眼都是酸胀的。明升不知该怎样去对待木香,他原想伸手去抱她心里却是那样的不情愿,他不情愿。明升低头附在元芜耳边低声说:“这大厅恐怕隔墙有耳,有什么话我们到后面去再说。”元芜点点头抱起木香跟在明升身后向内院去。
一路亭台曲折,水榭缭绕,只遇到寥寥数个仆奴,人人却皆是一副神色松懈,见惯不惯的样子。元芜心中诧异,紧跟在明升身后低着头默默行走。约莫一盏茶功夫到了一处的地方,里面书架林立,一屋子全是书册,密密麻麻的。后面立了一架硕大的屏风,走进去才发现有扇小窗,临窗设有一套紫檀木桌椅,那案上面也堆满了一卷卷的书稿。元芜把木香放下后,在案对面的木机子上坐下。
明升将门关好后也坐到那张交椅上,一时间无从问起。元芜却是迫不及待:“这里能大声说话了?”
“嗯。”
“不会让彭太后和王皇后发现我和木香在这里吧?”
明升顿住了原来这一路她的宁静是为了这个缘故,不禁失笑答道:“她们两个都不在这里。我和母后投诚当日,王皇后就走了。进了京以后,母后就在大明宫里住了。”
“啊?这是什么缘故?”
“王皇后是在我寝殿外跪了一宿祈求我放她走的,母后是被大明皇帝押在宫里当人质以防我有异动。”
“那你......”元芜问不下去了,彭太后是明升的生母,王皇后是明升的发妻,此刻明升虽故作轻松地回答了她的问话只怕心中是难受的。
“元芜,我没那功夫伤春悲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一提到这话,元芜就从怎么出的大夏国怎么入的应天府,怎么赁屋而居又怎么在上元灯节尾随明升怎么挣脱那黑手等等,讲得是手舞足蹈、唾沫横飞最终口干舌燥。
明升沉默地听着,沏了一盏茶放置她手边,神色凝重问道:“除了那黑手你可看到有其他人跟着我?”
元芜摇摇头,不解其意:“明升,你为何要上船?”
“我在设法救母后和族人,此事凶险万分,牵涉之广是我所无法预知的,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分危险。元芜,你已被人发现,那块玉牌使你和木香的身份昭然若揭,在查明黑手之前你和木香哪也去不了了。”元芜不曾想竟有这样的严重,本来玉牌丢失已让她方寸大乱,现如今更是让她六神无主。
正在此时,窗边先是闪过一个人影,不一会儿就有小厮在门外通报外面有人求见。原来要抵达这书房门前必经过这窗边,而廊上的灯火一定
喜欢燕京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