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意北上
站在这归义侯府门外,元芜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眼前的景象,仅仅两夜之隔,先前那两扇巍峨的朱红色大门已被烟熏火燎烤成灰黑,连带着梁上那块牌匾也全然丧失了往日的威严。长工小厮们进进出出,抬土抗砖,各个都是灰头土脸。虽是为了木香不得已为之,元芜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明升却是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但琐事繁重,索性由着各院中人四窜。暂将元芜和木香的别院,仍是指了芸娘过去。因着心中有亏,且临别时细问过丁凤霜,木香的情状不急于一时,且最好在囟门闭合后施针。元芜也不禁体谅此刻的明升,毕竟朝中也需得一番解释,且要看皇帝如何安置。
芸娘也将丁凤霜一番话转述明升,也松了他一口气。专心应付朝廷诸项事宜,估摸着这几日皇帝就要下旨了,且要沉住气。不想皇帝却迟迟未下诏,只拨下来几百两银子,加派人手帮着重整修葺。府内更是人声喧哗,鱼龙混杂。明升特意嘱咐芸娘,此时更要谨慎,不可随意进出。无论大事小事,明升都亲力亲为,一时间焦头烂额。
元芜一心一意在木香身上,外界一概不闻不问。木香幼小,骤然失聪失明,常常烦躁惊慌,一刻也离不得元芜。元芜日思夜想,虽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但气味可闻,味道可尝,还能触碰感受其他。于是写了方子,让芸娘去抓了许多通窍且明目安神的草药,让木香闻着药香,尝尝味道,用手去抓了感触各种草药的纹理。不想此法十分有效,不几日,木香渐渐沉静下来。有时,元芜也带了木香到院中去散步cǎi_huā。从起初的万念俱灰到如今,元芜逐日习惯了木香的沉静。芸娘日日在旁,对元芜和木香渐渐亲昵,又因亲见了元芜对木香的情义,不禁在内心里十分敬重元芜。
至盛夏三伏天,归义侯府修缮完毕。明升入朝奏告皇帝。因遇上节令宫中赐食,在奉天殿偏殿逗留。见皇帝身边的曹公公立在偏殿外,示意明升出去说话。明升不动声色,出得门去,一路跟着曹公公至华盖殿。曹公公一路无话到华盖殿后,也只用眼神示意明升进殿。待明升进殿,两旁太监便合上殿门,曹公公守在殿外。明升入殿后即见皇帝端坐于大殿宝座上,立刻迎上去跪地参拜。朱元璋却并没有喊平身,明升心中知此刻便是至关重要,遂平稳呼吸,闷声跪在地上,额头和鼻子俱贴着大殿的金砖,纹丝不动。片刻,朱元璋才命起身。
“近日闻言,你同归德侯走得十分近,不知是否有此事?”朱元璋口吻颇淡。
“禀皇上,确有此事。”明升却是十分振作。
“哦?所谓何事?”依旧是风淡云轻。
“归德侯和臣同沐皇上恩德,得以受封赐居京城,又得陛下赏识,在朝为臣,平日里上朝时有过点头之交。因彼此年纪相仿,凑在一起玩的都是些小孩玩意儿。”明升保持站姿,低头拱手,声息沉稳。
朱元璋微笑道:“我年纪大了,不知你们少年人都爱玩些什么?”
“陛下已逾不惑,正值壮年,普天之下,无所不有,心中尽是大道。而臣下年弱,阅历浅显,许多小玩意从前都未曾见过,不由贪玩。”明升微抬头,眼睑低垂,继而面色愉悦道:“京城热闹非凡,尤其是城南十八坊。臣常常去看些玉器古玩,花鸟鱼虫,有时也会挑几件拣回家中赏玩。”
朱元璋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神色微敛,俯视明升道:“你母亲进宫已大半年了,与皇后十分投机。皇后也常在朕面前感叹你母亲比她年长而膝下仅有一子,早年虽为你寻了门亲事,不料婚后竟无所出,十分惋惜。”
“是臣不孝,让母亲操心,还请陛下恕罪。”明升立刻伏地。
“你且起来,不必拘礼了。”朱元璋眉微皱,继而道:“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母亲深知朕心啊。”
明升感到无比窒息,莫不是……始料不及。那一瞬间的错愕,让朱元璋感到十分欣慰,接着说道:“让我替你寻了门好亲事。”
果真如此,明升自知不可拒绝,只能说:“臣何德何能,劳陛下关怀。”说完只觉自己言语苍白无力。
朱元璋见明升神色,自说道:“高丽尹熙王之女,与你一般大,清丽脱俗,才情出众,可作为你正妻的不二人选。朕已拟旨,这道圣旨朕今日就亲赐与你。”朱元璋将案上的玉轴圣旨合拢,置于盒内,下殿亲自交到明升手上。
明升双手跪接了,高声说道:“谢陛下隆恩。”
“明日朕会当着文武百官再下一道圣旨,择一吉日让你和归德侯一道举家迁往高丽,朕会派遣使者和护卫,取道北平,一路护送你们到高丽。另外,朕会亲自修书一封给高丽王,你们在高丽的衣食住行自会安排妥当。”朱元璋面含笑意,又说道:“你既喜欢京城繁华,就带着你母亲四处转转,等过了中元节再启程吧。”
于明升而言,母子即将团聚的喜悦冲淡了赐婚的压抑,面露喜色道:“谢皇上。”朱元璋一挥手,殿门打开。明升行完礼后,带着方盒退了出去。仍是由曹公公领路,送至承天门后,明升便出得宫回府去了。
次日早朝,朱元璋在奉天殿特召归德侯与归义侯出列,在正殿上宣了使两家迁徙高丽的旨,底下朝臣哗然,却无一人启奏。
朱元璋示意近旁,少顷,司钟官轻击乐府钟,满殿群臣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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