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漕船,在渭河上顺流往东。
这船本是装运粮食所用,扬州样式,俗称“俞大娘”航船,面阔底平,桅高舵宽,装载可万石,风浪不惊。现在经过改造,内部装粮食的船舱改成了上下两层,上层是客厅及宴会厅,宽敞明亮,铺着波斯地毯,安放一些镶螺钿的家具,客厅一角落地的书柜装满了还散发着墨香的时兴的新印书籍,室内安放有许多花卉盆栽,鹦鹉架、画眉笼、蛐蛐罐……一应俱全,还有供主人斗焖的一只小猴子被栓在藤架上;下层有主人宽大的卧室,帐幔胜雪,雅致幽静,另辟一间为衣帽间,放着主人的新式的四季衣物,后舱是水手们寝间及厨房等。船外部重新上了桐油,新帆新锚新葫芦索具,只是窗户没有换新的,仍是运粮船那种木板样式,无花无棱,从外边看,无法想象内面的奢华。
李忱拿了一本新版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却怎么也看不下去,时而到船头吹吹风,望着船帆发一会儿呆;时而在客厅闷坐,看看这本书又翻翻那本……没能安静坐住过一刻。
紫髯大汉是满船跑,对什么东西都稀奇的不行,高兴起来会爬上桅杆唱家乡的小曲。
裴大娘穿上了灰布衣衫,扎着灰头巾,一身仆妇打扮也难掩住她的妩媚,一走一颦也牵动李忱的目光。
最安静的就是小姑娘珍珠,安静得有点怕人,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望着窗外可以一坐一天,不言语,也不流泪,不倾述,也不哭闹。有时那只小猴子跑到她身边抓挠、做鬼脸,她也只是咧咧嘴。夜里小姑娘也是抱着膝盖枯坐着,只有李忱抱着她,她才能安安地小睡一会儿。珍珠唯一不能见到紫髯大汉,见了眼睛通红,扑上去就撕咬。紫髯大汉只好躲着她。
船是马元贽相赠的,为了等船改造,李忱他们被安排在华阴一个小村子了休息了半月。这边京畿地区,毕竟朝廷耳目甚多,马元贽打算送光王去东都洛阳,本来还安排了婢女、仆人以及护卫相随,被李忱婉拒了。
这条船上的水手们就有三十多名,听了吩咐,无事不能上前舱来。
偌大的前舱只有三个半人,显得空荡而寂静,紫髯大汉憋闷了有时甚至跑到后边水手的舱房里,与他们喝酒行令,摇骰子耍钱。
三个大人闲来无事聊聊天,紫髯大汉与裴大娘将生事来历一一细说。
唐玄宗天宝年间,唐朝联合九姓铁勒回纥征伐突厥国,许多突厥贵族如西杀葛腊哆、伊然可汗小妻余塞匐、毗伽可汗女大洛公主、登利可汗女余烛公主等率领部众千余帐,先后降唐。唐玄宗登花萼楼欢宴来归的突厥诸首领,并分发给他们许多赏赐。后突厥国灭,国主白眉可汗被传首京师。突厥毗伽皇后骨咄禄婆匐可敦也率众归唐。唐玄宗封她为宾国夫人,还每年供给她20万钱俸禄,曰为“粉直”。
这些突厥贵族定居在陇西狄道,带来大量西域人口。裴大娘的曾祖本是突厥大洛公主一部,也就是那时迁来中国的,该部中除公主王孙等贵族被赐姓李外,其他的多托汉姓为卢、杨、胡、崔等。
裴大娘全名叫裴玉莲,大娘是江湖艺名。其实她也根本不姓裴,只因为裴姓为唐国大姓,当时最有名的裴度曾历任唐宪宗、穆宗、敬宗、文宗四朝宰相,名震华夏,西域人仰慕华夏人文,自引为姓氏罢了。
紫髯大汉的本名……反正说了你也记不住,叫做默啜之孙勃德支,他的汉名叫做崔全安。突厥人信仰祆教,他与裴玉莲拜在同一位高人名下,是师兄妹。
两人行走江湖,漂泊卖艺,偶尔也干些劫掠的营生,劫富济贫哦!绝对的!
李忱说起自己只得遮遮掩掩,他俩也不细问。久闯江湖的都明白道理——该知道的你自会知道,别人不愿说的绝不打听,以免妄生烦恼,徒有枝节。
三人有时谈起小珍珠,也只有叹气。裴大娘说这是一种臆症,年纪小小受到太大的刺激所致,需要慢慢调理,要是能遇见他们的师傅就大有希望。
舟行三日,这一天,小珍珠又劈面遇见紫髯大汉崔全安,猛扑过去抱定大腿张口就咬,玉莲好不容易拉扯开,小姑娘还不依不饶。
紫髯大汉崔全安退到前甲板上无处藏身,只好呆呆的站着。
裴玉莲拉小珍珠到舱门口坐下,劝慰半天她才安静下来。
裴玉莲说:“你且安坐了,我变个戏法与你”。说着拿出一条毛毯来,她让紫髯大汉蹲下,说声:“小姑娘你看好了”一抖毛毯,把紫髯大汉罩了个囫囵。
裴玉莲思索片刻,掏出随身的弯刀来,递与小珍珠:“你且上去扎他几刀,也好解解心头之恨!”
李忱见了正待要说不可,只见本来安静下来的小珍珠抢下弯刀,冲过去,对着罩定紫髯大汉的毛毯就是一阵猛砍,毛毯上顿时被砍得累累破洞,小珍珠只累得刀脱了手,瘫软在甲板上气喘吁吁,忽而珠泪涟涟,放声嚎啕起来……
紫髯大汉此时其实早已经高高的坐定在桅杆之上,看着下边的前甲板上的情形,一脸的愁苦莫名。
李忱忙抢前一步,抱起珍珠进到舱房内好一番解劝,小姑娘这才沉沉睡去。
李忱找到玉莲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人之初性也,本无善恶。有恶之思,始有善之意,无善之念,则无恶意生,万物相对出焉。故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娃娃懵懂年幼,家属亲者灰灭于前,见恶之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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