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怒江边,寻常的集市,寻常的百姓,寻常的村落,寻常的生活,一日傍晚,却传来了不寻常的埙声。低沉的重音如天上传来,绵延幽深,神圣孤傲,似在悲鸣,似在号令,又似在诉说。片刻后,村尾小山坡上,吹埙人面前已集结了十余男子。均是普通农夫打扮,但细细看来,却个个面容刚毅,神色欣喜,器宇不凡。男子们都单膝下跪,垂手行拜礼。
“殿下,四年未见,末将真担心你不记得大家了。”跪在最前面的灰衣男子情深意切地肺腑到。
“岂会!大家起身说话。”黑暗中的受拜者做了一个平身的姿势,接着道:“众将皆为我亲信,你们当初既舍身护我周全,又为东朝隐委此地至今,都是对我元烁莫大的恩情。”说罢,黑暗中的人也微微颔首。
“殿下言重了,东朝虽败,末将们誓死只忠于殿下。改朝换代也好,天翻地覆也罢,我们只认您是我们的王。”灰衣男子诚恳而坚决,其他人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各位赤胆忠心烁岂能不知。当年父王如何败政,我都看在眼里,只恨自己稚幼无力。现东朝已逝,烁无意复辟。鋆帝虽使我家破人亡,却也称得上一位智者仁君,但现今延帝却似又在重蹈我父王覆辙。不做帝孙,仍为赤子,为了百姓,不知各将是否愿继续随我趟于水深火热?”
“我等求之不得,誓死随从!”
次日,逍遥村照常捕鱼、采茶、集贸,日升日落。只是悄然间少了十几名村夫壮汉。
金鳞府邸,青莲手抱卷缨冠疾行回府,浓眉不展,垂首不言。因适才在宫中为摩索散骑近日多次主动攻入我朝边境村镇抢占财物,欺虏村民而请战,却遭太尉吴有涯为首的多名文臣反对,理由是摩索多年与我朝无大战,边境所遭的抢夺只是摩索些许恶民所为,恶民各国皆有,不可为其开战,仅遣当地官员稍去调解安抚即可。延帝信纳,不但当即下旨派军机章京单释为特使前往北疆调和,并为示东朝大国之宅厚,送羊、牛各五百随。
眼看百姓受蛮国欺凌,不但不驱逐,君臣甚送去牛羊示好,自己的百般阻挠,万般忿恨无济于事。宋青松怒忿地推开书房门,正欲落坐书桌前,忽见桌上放有一物,先是一惊,随后便无暇忿恨,拿起那物,许久未缓过神。
待飞驹般重拾此物相伴的那些往昔,宋青松才回神有绪,沉沉地说了一句:“看来,我金鳞府的守卫该换了。”话音刚落,屏风后走出一八尺男子,翩翩潇洒,俊傲不羁。身着精致云绣黑袍,长发随意束在背后,一手放于身后,一手轻抚腰间,让人有些怯惧却又不会担心他会害你。男子走近宋青松,拱手道:“将军,别来无恙。”
宋青松手上还拿着那物——一把白杨小刀。那是当初宋青莲送给尚未成年的弟弟防身的,几经征战青松虽已成将,却仍把这把白杨小刀佩于腰间,只因习惯了有它的安全感。当日义军攻入东朝皇宫,所有军将空前亢奋斗,志激昂。燕王有令,东朝皇族抗者杀,降者虏。绝不放漏一人以成后患。当年年少狂傲的宋青松气势如宏地独自杀入宫内一蔽塞别院,发现跟自己年纪相当的元烁一手拿剑,一手正收拾古籍准备逃离,两人对视一眼便知只能你死我活,相搏百余招两人兵器均被对方打落离身,却仍势均力敌,此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义军脚步和厮杀声,元烁一恍神,猛然被状态正酣的宋青松扑倒在地,宋青松抽出腰间白杨小刀欲直插元铄颈脖要害,却被那凛冽决绝,坚毅刚烈的眼神撼动了一下,手不自觉的一颤,刀便扎在了离元烁脖子半寸不到的地上。元烁见他分神顺势向其腕脉一拍,那把白杨小刀便掉落,元铄极快拿起刀准备反攻,随后而来的一群义军已破门而入。此时元铄亲兵也临至,混乱中护他逃离。
战后清宫,虽每个皇族或死或降都有下落,但宋青松没有见到那个让自己措手的同龄少年,虽然他着身布衣,但是有那样气势,那样的被人舍命相护的人,绝不会是一般的臣子宦仆。不过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把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哥哥,他最信任,最敬仰的哥哥。或许当时和现在的感觉仍然一样,对他有惧,却知,他绝不会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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