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王慧茂表情僵了一僵,却依旧扯出一抹笑容道:“我很好,公主不必替我担心。”
“真的很好?”
“自然是了,我又何须骗你?”王慧茂温柔一笑。其实她的日子并不如她所说的那样好,刘太夫人并非一个好相与的婆婆。新婚当日谢灵运并未与她同房,是以没有落红,刘太夫人见了之后便怒斥她身子不洁,王家欺人太甚等等。后来是谢灵运赶来解释,才消除误会。
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那位表姑娘总喜欢以康乐县公府的女主人自居,府里下人碍着刘太夫人,也纷纷巴结那位表姑娘,以至于王慧茂这位当家主母做得十分憋屈。王慧茂并非没向谢灵运说过此事,谢灵运只道表妹是母亲一手拉扯大,当作亲妹子礼让三分,过个一年半载将她嫁出去便了事。
王慧茂是大家出身,父亲祖父乃至曾祖皆拜相封爵,几个兄长都颇有才干,她自幼读的圣贤书,自想不出那些下作的法子,便只好兀自忍着了。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王慧茂不好意思同尚未出阁的司马茂英叙说这些事情,况司马茂英刚被皇上指婚,正值忧郁哀伤之时,王慧茂自不能再将这些告知司马茂英,让她平添烦恼。
王慧茂陪了司马茂英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司马茂英忽觉疲惫乏力,小茹小惠便进殿来扶她回内室休息,王慧茂自然也告辞了去。
倏忽又过了许多日子,除夕悄然而至。
除夕前夜,建康城落下了今冬以来第一场雪。鹅毛般的雪片子飘飘扬扬下了一夜,清晨起来,走出宫殿,映眼只见白茫茫一片。
司马茂英仅着单薄的xiè_yī站在徽音殿阁楼之上,幽幽眺望着苍茫的台城,那些飞檐斗拱,五脊六兽,马头墙面,统统都被白雪覆盖了,发着莹白的光芒。
小惠静静来到她身后,将一件雪白的狐裘蓬衣披在她肩上,柔声道:“公主,外头严寒,仔细别冻病了。”
司马茂英怅然一笑,病了多好,躺在榻上便不必烦恼,不必忧愁了。
小惠知道她的心思,也不言语,只默默陪在她身边。
“小茹呢?”司马茂英随口问了一句。
“她……”小惠欲言又止。
“她怎么了?”
“奴婢说了,公主别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你说吧!”
“小茹今晨起来见下雪了,十分兴奋,便约了其他几个丫头打雪仗去了。”
“原来如此……”司马茂英语调略显惆怅,目光投向远处,果然见到那边的庭院里有几道纤细的身影正在雪地里嬉闹玩耍,时不时还有几声嬉笑声传来。
“公主生气了?”
司马茂英缓缓摇头,“我只是很羡慕小茹,一直都没烦恼,总这样开心。”
小惠跟着她一起眺望那边嬉闹的几人,“公主实在抬举她了,她那是没心没肺。”
司马茂英幽幽一笑,“没心没肺才好,我要是也能这般该多好。”说着,眼眸中的光芒又一点点黯淡下去。许是在外头站久了,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细细瞧去那肌肤竟比雪还要白上三分,清透冰凝,连皮下的血管都若隐若现。“也不知道檀奴怎么样了,父皇已下旨许久,他总该知道此事,为何迟迟杳无音讯,连子林都不再入宫,我又出不了徽音殿,想同他联络都联络不上。”她说着声音便有几分哽咽。
“公主别急。”小惠连忙安慰,“三公子定是去想法子了。”
“是吗?”司马茂英垂下头,“或许他已觉无望,便早早放弃我同他的这段感情了。”
小惠叹道:“三公子对公主的感情,便是小茹也明白。他绝不会轻易放弃,公主又何必这般自欺?”
“我又何尝愿意自欺?如今新春将至,还有一月我便要下嫁谢晦,他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叫我如何能够不忧心害怕?”
小惠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思所虑,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阁楼之下有一男童振臂高呼:“大皇姐,元青给你送燕窝来了,快些下来吧!”
小惠喜道:“是二皇子啊!他对公主真是好呢!”
司马茂英只微微“嗯”了一声。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已有所察觉,元青确有争夺储君之心。到底是个孩子,眼中的渴望骗不了旁人。在这二弟弟心中,对她这大皇姐真正的关怀和敬重又到底能有几分呢?
晋恭帝元熙二年的除夕过得格外清冷,整个朝野的气氛沉闷至极,就连偌大一个建康城都十分萧瑟凄凉。除夕之日不闻爆竹之声,往年那些热闹非凡的官宦大家今年全都闭门不出,人人皆是一副讳莫如深三缄其口的模样,仿佛都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元宵刚至,便又有人在鱼腹中发现了预言诗的字条,那藏头的八字赫然是:天降圣火,焚尽旧孽!
一场汹涌澎湃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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