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的工人们又回到坡上打地基,佟启浣去医务室包扎了伤口,正好碰见了那刚出来的队长。这倒霉的工头斜了他一眼,不屑地走了出去,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撤了。
第二天,俄国人果然运来了炸药,还是舍拉霍夫少校亲自送过来的。看见久违的少校,戈洛文上尉伸出了双臂,两个亲密的战友紧紧相拥。
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高岗瞬间化成了平地。所有的工人都欢呼雀跃奔向工地。
少校问上尉道:“这主意是你出的?”
戈洛文上尉左手一伸,指着佟启浣道:“是哪个中国人给我出的主意。”
佟启浣正跟鲁天成说着炸药的威力,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傻笑,在阳光的映衬下佟启浣倒是显得很精神。舍拉霍夫少校用一种和戈洛文上尉类似的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个中国人,注视片刻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好像见过他。”
“什么?”上尉十分惊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少校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什么,我先走了去牡丹江开完会再来找你。”
舍拉霍夫少校走到马前跃上了马,戈洛文上尉上前敬礼,少校勒上缰绳回了礼,扬鞭而去。
关东的冬季是漫长的,在辽宁北部,本该腊月才来的寒潮居然来得这么早。这对于陆国隆和张怀潼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张怀潼捂着他那隐隐作痛的伤口,望着帐篷外面那凛冽的寒风,又陷入了一阵迷惘之中。他明白,他们两个人恐怕等不到来年开春就会被饿死。
陆国隆从帐篷外面挪了进来,使劲地搓着双手,好像是希望瞬间就能暖遍全身。
张怀潼看着他,他看着张怀潼,看着看着,两个人哈哈大笑。
牡丹江自然要比辽北冷得多,因为这里是零下四十度的低温铁路工地地形开阔,西北方更是疯狂地肆虐,这对于露天作业的工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
鲁天成抱着沉重的铁锹,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走着。摇晃着身子,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便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佟启浣从远处跑来扶起鲁天成,鲁天成已经昏迷不醒,全身瘫软躺在地上。佟启浣把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两只手用力地搓着他的脸。这时工人们也都聚了过来,有的上来搓着鲁天成的手,有的上来搓鲁天成的脚,当然他们都是中国人。
戈洛文上尉闻讯赶来,挤过人群,把聚在核心的几个工人推开,上前问道:“怎么了?”
佟启浣抬头说道:“他冻伤了,不知怎么的就是不醒。”
“是休克了吧!快点抬医务室去!”上尉指着人群道:“都散了,都散了,给我干活去!”
工人们呼呼啦啦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干活,挤过女工抬着担架走了过来,领头的女工放下担架后拉开佟启浣说道:“交给我们吧,没事的。”
鲁天成被抬上担架,佟启浣连忙上前去叮嘱着:“哎……轻点,别把他弄上了。”
那个领头的女工回过头来对他淡淡一笑,转过去把担架抬走,渐渐淡出了视线。
佟启浣呆呆地站在那里,看傻了。
其实这很正常,俄国人的铁路工地都配有医务室,而医务室也不缺雇来搭把手的中国女工。但是那个女工的笑却让久久挥散不去,让佟启浣难以忘怀了。
工棚里,工人们都已经睡下。鲁天成躺在炕上不住地打冷颤。佟启浣握着他的手,不住地给他哈着热气。鲁天成慢慢抽动着嘴巴。
“好……好久,没……没……回……回家……了……”
佟启浣抱着他的上身,“好兄弟,想家了吧!想家了是吗?”
“我……我……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前门儿的杏儿该熟了……昭儿还在家等我呢……我还没……给娘……磕个头呢……”
佟启浣闭上眼睛,默默地听着鲁天成悄然发出的哭声,静静地说道:“回家!回家!咱们肯定能回家!你得活下去,不管怎么样咱得活着,活着才能回家啊!”……
窗外大雪纷飞,冷峻的白雾笼罩着北满洲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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