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问我,你会不会烧柴火?我菜还没做。我呵呵一乐,说小时候烧过,正好天冷,我来烧柴火吧。老人点点头,然后走出去,熟练地将鱼杀好,吩咐我开始生火。我迫不及待地抓了一把干稻草,点燃后扔进灶里,怕火熄掉,我还用力往炉子里吹气,火苗逐渐旺了,我又抓了几根劈柴放进炉子,这时老人将油倒进锅里,还撒了些生姜蒜头辣椒,一股香气扑鼻而来,鱼下锅的一瞬间,哗啦一声,是热油遇水的声音,老人将鱼翻了个身子,上下两边煎了一下,再倒上酱油、醋、料酒、盐,上色后倒上水,正好漫过鱼身,盖上锅盖,并吩咐我要小火慢炖。我一边把手伸在炉子边烤火,一边闻着红烧鱼的香味,感觉前所未有的幸福。老人烧鱼的手法和我母亲很像,我小时候曾经缠着母亲,要她教我怎么烧鱼,母亲摸着我的脑袋瓜说,你把厨房里你能够着的调料都放进去,就好吃了。可是当我长大后,学会了母亲做鱼的方法,却总是觉得没有母亲做的好吃,而母亲却说,小舟能耐了,现在做鱼比妈妈做的好。
鱼烧好了,老人又简单烧了几个素菜,还拿出一瓶二锅头,两个杯子。我说不会喝酒,老人申请严肃地说,男人就应该喝点小酒,酒能暖身,能活血祛病,能忘记烦恼。我也没再推辞,与老人一杯接一杯对饮起来。
几倍酒下肚,老人话似乎也多了起来,问起我是哪人,怎么会来到这里,我也一五一十将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个详细,老人说年轻人做事就是鲁莽,不过既然来我家,咱俩也算有缘分,应该干了这杯,于是我们又继续喝,半斤酒一会儿就没有了,老人说我回屋拿一瓶的。
老人打开卧室门,我处于好奇,伸头望向老人的卧室,看见一张很古朴的柜子,上面放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分明就是老人自己,我以为自己喝多了有些眼花,用力甩甩头,想看得更加真切,这次能确定了,确实是老人自己。
这老头真是,还没到死的年纪,干嘛弄张自己的黑白照片放那,多渗得慌。老人从屋里出来,关上门,说小江啊,今天咱俩要喝个痛快,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喝,总觉得不是滋味。我说您的老伴儿和孩子呢?他们不在家吗?老人打开瓶盖,倒满酒杯,也给我倒满,然后猛地一口喝完,叹了口气说,我哪有老伴儿和孩子啊。
我就让我更加奇怪了,依他这岁数,起码也是抱孙子的人了,家里怎么会一个亲人都没有?借着股酒劲,我装着胆子问,您今年贵庚啊,家里就您一个人吗?
老人先是沉默了许久,又端起酒杯,但并没有喝下去,只是这样端着,眼睛有些微微发红,说小江,我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家里原先有四口人,可现在,五十九岁了,却只剩下我一个了。
我很惊讶,心想老人背后一定隐藏着很多故事,也许是我那会儿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还是问道,那其他人呢?
老人似乎被戳到痛楚,放下酒杯,用他枯树枝般的手,擦了下眼睛,说这酒度数高,呛人,喝多了就流眼泪。
我知道不该继续问下去了,于是说,您年纪比我父亲大不了多少,以后我就叫您齐伯吧。老人重新端起酒杯,说咱干了这杯!
之后老人又说了很多话,但是我记不太清了。唯一能记得的是他说原本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可是三十年前就去世了,他父母也是在同一年去世的,父母没有照片,他就把弟弟的照片放在屋子里,天天看着,他说年轻的时候做了对不起弟弟和父母的事情,他们三个现在都与长江融为一体了,每天去江里打渔,就像跟他们在一起一样。
我们这顿饭一直吃到深夜,那盘红烧鱼几乎是被我一个人吃掉了,酒也喝了差不多一斤,直到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我才意识到很晚了,老人将厨房旁边单独隔出来的小房间简单收拾了下,铺上被子,让我以后就睡这里吧,不用急着走,等脚伤养好了再说。他有事要出去一趟,让我早点洗洗睡,然后拿起桌子上一个电筒,轻轻关上房门,出去了。
我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没有洗脚,也没脱衣服,直接钻进被窝。被子有些许霉味,可能是很久没人盖了吧,不过挺厚实。能有个避寒的地方睡觉,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别无他求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格外踏实,虽然窗外寒风凛冽,窗户上斑驳的树影如同千百个鬼怪在向我示威,可我居然并不害怕了,酒,还真是个好东西。可是,我却有点想家了,如果我今天回家了,或许会挨批甚至挨打,但那也是我的家。还有小薰,她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吧,总是放心不下,还是给她发个短信吧。可是我找遍全身,翻遍真个箱子,仍然没有找到手机,靠,老天爷不会这么玩我吧,又是丢身份证又是丢手机,想把我往绝路上逼啊,下一步是不是该丢命了?!我居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懊恼。
这难道是天意吗?我只是想给世界留下个并不伟岸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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