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了,当我起身时,远远听见徐大顺在喊:小江,你怎么跑这边来啦,快回来,吃年夜饭了!
我回过头,看见徐大顺站在田埂上,还是穿着那么土的老式西装,那么老土的发型,那么猥琐的眼神,然而此时的他,居然多了几份亲切感,记忆里,只有爸妈会叫我回家吃饭。我拍拍身上的土,走下防洪堤。
我与徐大顺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他说,今年我们两家一起吃年夜饭,人多热闹。
我望着他,虽然他没有转过身,看不见他的脸,但我相信此时的他一定脸上挂满笑容吧。
徐大顺的母亲也来到齐伯家,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她的母亲,如我第一次见到她一样慈祥。头一次见面不知道怎么称呼,于是我有些不自然地说了声你好。他母亲一见到我,就笑着说,是小江吧,听大顺经常提起你,以后叫我苏阿姨就好了,今年咱们就一起吃年夜饭吧,人多热闹,呵呵。
是啊,人多热闹,齐伯的家似乎也变得暖和许多。丰盛的饭菜已经放满桌子,中间还有个火锅,我们四人相继坐定。我说,苏阿姨,以前过年也是你们两家一起的吧?苏阿姨望了一眼齐伯,呵呵笑着说,也不是,只是你今年在这,想过来凑个热闹,小江别客气,喜欢吃什么自己夹。大顺也附和着说,是啊小江,你能在这过年太好了,以前我们过年家里冷冷清清,现在热闹了,呵呵,今天可要陪老哥多喝点。他站起身,往我的酒杯里倒满白酒,也给齐伯斟满,苏阿姨也倒了一杯,我们四个人一起举杯,杯杯相碰,说了很多祝福和吉利的话,如同那滚烫的火锅,忘记了寂寞,大家聚在一起,色彩缤纷,笑逐颜开。
我酒量很小,然而那天却破例喝了很多酒,记忆中,只有在大学毕业那年的散伙饭我才喝过这么多。他们谈论着今年芦蒿的收成,说过段日子收购商就来了,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的。我好奇地问,什么收购商?大顺很自豪地说,我们白露洲的芦蒿不仅供应给市里,还卖到全国各地的,有些还卖到韩国日本去,每年收购商都会在这个时候来大批量收购芦蒿,那是我们的财神爷呢。
我说徐大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财迷,呵呵......
那天的年夜饭,我们一直吃到深夜,火锅加了好多次开水,直到最后一次见底。我们谈论了许多未来的美好,谈论起大顺的将来,说是正月里,有一个女人会来大顺家跟他相亲,唯独对过去避而不提。
年夜饭终究还是吃完了,徐大顺扶着苏阿姨回家了,齐伯还坐在那,一杯接一杯地喝,似乎是对这场盛宴的挽留。
我也是喝得七荤八素,趴在桌上,无力地抬起眼看了一眼醉熏熏的齐伯,说您老今天也喝多了,哈哈,脸跟猴屁股似的,哈哈。
齐伯对我的没大没小并不怪罪,反而呵呵一乐说,好多年啦,难得今天那么热闹,谢谢小江啊,来,咱爷俩再接着喝。
我摆摆手说,我不行了,再喝指定会吐。齐伯并未强求,一仰头,将杯里的酒喝干,长呼一口气,双手搓了搓通红的眼睛,说今儿这酒真够烈的。
我突然觉得眼前这位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的老人是那么亲切,像我很多年后的父亲,很多年前的爷爷,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只是我还没有翻开他这部书。
我决定乘着酒劲,打开这本书。
我问齐伯,您和苏阿姨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解不开的结怨?还有关于您双胞胎弟弟的事情,我不曾听你说过,可不可以讲给我听听。
齐伯放下干枯的双手,眼睛明显湿润了许多,笑笑说,小江,想听我的故事可以,把这杯酒喝了,齐伯将我的酒杯倒满,我没有犹豫,一口气将其喝光。
就在那年除夕,万家灯火通明的时候,齐伯给我讲述了一个令我一生难忘的故事,这个故事我只记得梗概,可是此后的很多年,那些我不曾亲眼见过,却刻骨铭心的片段时常在我脑海中浮现。
齐伯对我说,三十年前,我如你这般年纪,我叫齐平,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叫齐安,你苏阿姨有个姐姐,叫苏湘。我们三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因为那时刚改革开放,年轻人都喜欢往南方跑,我们三人不顾家人的反对,一天夜里,带着平时积攒的零花钱,偷偷跑了出来。
我们跑到铁路边上的一个小火车站,当时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一辆运煤的火车过站,速度很慢,于是我们三个爬了上去,当时根本不知道火车开向哪里,只知道是往南方开的,我们三人就趴在车厢顶上过了一夜,互相依偎着,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怕,就这样一直挨到天亮。
天亮了,火车在一个很大很热闹的站停了下来,我抬头看了看站牌,原来我们到了上海。苏湘说我们还是先在这下车吧,我好饿啊。
我们下了车,买了三份盒饭,这是我们第一次吃盒饭,弟弟笑着说,原来城里的饭这么好吃啊。我说你要喜欢吃,咱以后就在上海混了,混出名堂,天天让你吃,吃个够。
苏湘也笑了,说平哥哥,你真想在这里扎根啊,可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说不急,咱找个工作不就好了,不能想着一步登天,要慢慢来的。他们都开心地点点头,对我说的话是那么地坚信,坚信会有幸福降临的那一天。
可是,现在想来,我多么希望当时他们其中一人能对我说的话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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