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看见我姐姐了吗?……”无可奈何,他终于开口,不住地问前来的行人;可每个人都赶着要投胎似的,并不理会他的存在。
“阿姨,请问前面是风华中学吗?”他强作笑颜,彬彬有礼地问道。
不料,妇人竟怔了一下,仿佛见一新奇动物地打量他,说:“是,是,应该是的。你——也是来这儿上学的吗?”
“是啊,阿姨,你们也是……”寻得了半丝慰藉却又突然觉着什么被抽离了似的,他也一如妇人那般惊愕,愣是张望着他人。随妇人之后又从黑色轿车中出来了一串的人,隐约中仿佛拥着一个白白胖胖的与自己相仿年龄的男孩,几人一左一右的像是给他挡着什么,生怕会被风吹散了似的。好奇心促使他继续观望那个男孩,然而却因为遮挡而令他眼窘,那么,他只好望其所能望:
他们向前走去。两位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此共同点较多,西装笔挺,革履铮亮,倒梳头发铮亮,仿佛一个模子倒了俩石膏;然则加上刚刚叫唤的“阿姨”,也有俩女人,她们区别甚大,“阿姨”清汤挂面的头发盘成了髻,另一位则是一身披肩的又黄又卷的长发,这好比是刚从商店里买就的毛线卷成了球和在旧毛衣上拆卸下来的散乱卷毛线,不同的“毛线”彼此见证了古典与现代的当代女性的美丽。正楞间,“阿姨”又旋过身来,特此重又打量起这拖负着如此多包袱竟显弱小的身影,像望着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悯怜之情生,疑惑之心萌,由是问:“这位同学,你——怎么不走了呀?学校就在前面。”
“我——哦,哦!”他慌忙回神,耸了耸肩上的画夹,开始迈步。
“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不!”他咽了口唾液,紧咬下唇,夹杂着一丝颤音,“还有——还有我姐,她……她去买东——东西了!”
“来,阿姨帮你提一个?”她煞是好心地伸过手来。
“不用了,不用!”他慌张并快速地将包挪向了另一边,现在任何一位路人都会让他惊悸不已。迅急过猛,便扯了一下在箱上将要下滑的包袱,知是失礼,又迭不忙慌乱地向着妇人说,“谢——谢谢——你!”
“姐,你在干嘛呢?快点儿呀!”黄卷发女人打个转回望,是一张妩媚的脸庞和焦急的神色。
妇人迎了上去。黄卷发女人噌怪道,“你有空?怎么什么人都搭理啊!”
“怎么了?”妇人说,“这孩子看起来蛮可怜的。不过,我也只是觉得好奇呐!”
“孩子他妈,拜托,你没见过乡巴佬瘪三?”黄卷发女人愤懑地说。
一个左拐弯,又跨过一条小河,着眼处碑坊式的门庭便是他们的目的地了;月光乍泻,“碑坊”婷婷玉立。蜿蜒不绝的河流宛如细长的白蛇,游动在两岸芦苇织就的大地。丛中还不时地摇曳出旭月的银黄。
突然,男孩僵立门前,硬是瞅着“风华中学”三字不放;不会儿,他兀地发现,原来两旁还有石刻对联,联刻:风华中学知识,学中华风骨人。这汉隶模样的书法浑厚华滋,遒劲有力,而他本人似乎也原本就是伫此的雕像。
校园的楼层离大门口有些距离,足显宽敞所在。适时,教学楼里亮得像炸开来的光线,正卤莽地向新生们横冲直撞过来。
他赶紧了向前迈去两小步。此时他也不禁去烦恼而得愉悦,自己是唐三藏的化身,历尽艰辛后终于跨入了天竺国;不料,他却又耷拉了脑袋,似乎佛祖在告知他,九九八十一,还有一难:姐呢?姐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可现在?她会在哪里?她会有危险吗?然而,他又似乎不愿意让姐姐回来,她回来一定会知晓关于钱的秘密。
“尘——”思付间,却突然有一女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猛一回头,以为是他姐的声音。
“尘尘!”他听得明白,可他也明白有人也正在转身,“原来是在叫别人啊!说呢,我是没这样被唤过的。”他心里不平,一如行将打入冷宫的宠妃。
“尘!”这回他听得可清楚了,可他不打算回头了;因为,他已知晓,此“尘”非我“尘”,这尘世间最多的大约就是尘土了。
“尘,段—雨—尘!”
他猛的急转身,根本就没有姐姐的身影,可是,谁能叫出我的全名?这是一块陌生的土地呀。
“你是段雨尘吧?”有一男生气吁吁地跑了过来,挽起手臂,像是要打他的样子。
“你瞧瞧,我这身肌肉,不错吧?”他的手臂秀完便要亮出肚子,“你看我这腹肌,一块一块的,像砖头一样,你有吗?”
这一幕,段雨尘突然想到,这学历就好像是腹肌,有嘛这自然是最好的,可是,绝非是拿来作秀的。可是,这些又于我何干?
“在想什么呢?”这男生拍了下段雨尘的脑袋。
“没什么。”
“你一定在疑惑,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段雨尘,对吧?”
“为什么?”他机械地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他诡异一笑,“哦,对了,我叫陶醉,陶瓷的陶,醉酒的醉,你的同学。”说着,他伸来友谊之手,并一把夺过密码箱,自己拉了起来。
“你怎么……父母……行李?”
“嗨!我早几天就到学校了,不,确切说应该是我早几年就到这儿啦。”他说时显得又是骄傲又是无奈的样子。
“怎么会呢?”段雨尘不解,“难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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