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睡觉。”星期六的午后,陈国庆抱起还在睡觉的弟弟走出家门。楼后的国槐下,一群孩子趴在地上玩弹球。两个女孩嘴里打着拍子跳皮筋,阳光从浓密的树冠透过来,女孩的白色衣裙上斑斑点点,跟随着她们的跳跃,宛如几尾小鱼在澄澈的水中游动。走到食堂门口,陈国兵和他的哥哥被埋伏在台阶下的两个男孩打了伏击。男孩们的两只大肚子水枪准确地命中了他趴在哥哥肩膀上的后脑勺,小家伙打了一个激灵,醒了。陈国庆一脚踢中一个男孩正在掉转的屁股。男孩捂着屁股嗷嗷叫着跑远了。陈国兵哭了两声,说:“哥,我要玩水枪。”“回头哥给你做一个。”陈国庆说,“我们先去看白光,特别好看的白光,还有特别,我要看火花,我要看白光。”那个戴黄色安全帽的工人似乎一直没有停止过工作,他依然单腿跪地,拿着那个怪异的面具,手持那把怪异的手枪。陈国庆说:“你看,那就是好看的白光。”他没有再欣赏那一朵朵白色的光和飞溅的火花,他的目光落在弟弟脸上。他惊讶地发现,在长达五分钟的时间里,三岁的陈国兵一直目不斜视,盯着那朵不断闪现的光芒。而这时,陈国庆从弟弟的瞳孔中再一次欣赏到了弧光惊人的美丽。然而瞬间之后,陈国庆的发现让他惊慌失措-弟弟眼中的光骤然熄灭。事后,这让他想起自己曾经玩腻的一个游戏,他用弹弓准确地射中路灯,灯泡瞬间的破碎在他眼中短暂地滞留了一团光晕,光晕的中央,是一团深不见底的黑。“爸,你先别打我了。”陈国庆抽噎着说,“我找杨阿姨要奶去,等我回来你再打我。”陈国庆的父亲浑身颤抖地怒视着大儿子。此时他的小儿子正躺在床上打着滚,声嘶力竭地号哭。陈国庆敲开了杨美丽家的门,开门的是杨美丽的丈夫。“叔叔,我弟弟的眼睛被电焊打了,我找杨阿姨要点儿奶。”陈国庆说。男人推了推黑边眼镜,摸了摸陈国庆的头,冲屋里说:“美丽,国庆找你。”陈国庆耸了耸鼻尖,他又闻到了那股带一点点儿酸的、好闻的奶腥味。杨美丽从床上坐起,把食指竖在唇上。“嘘。”她用沙沙的嗓音说,“小妹妹睡着了,国庆,小声一点儿。”杨美丽轻轻地离开床,站在国庆面前,弯下腰拍了拍国庆的脸。杨阿姨的手真滑,陈国庆想。“怎么搞的啊,小国庆,怎么弟弟的眼也晃了?”“我……也不知道。”陈国庆说,“他……去看电焊了。”杨美丽撩起汗衫,看了丈夫一眼,又放下,转过身去。陈国庆看到了杨美丽一条白白的腰。透明的小瓶变成了乳白色。陈国庆捏着小瓶,咽了口唾沫,“谢谢阿姨,谢谢叔叔。”“国庆,不够的话再来。”“嗯,谢谢阿姨。”杨美丽一关上门,陈国庆就把小瓶放在嘴边,伸舌尖舔了舔瓶口的人奶。陈国庆站在自己家门口无声地哭,哭了一会儿,他推开了门。奶点完了,陈国兵的眼睛并未好转,三岁的他仍一直号哭。半夜,杨美丽夫妇敲开了邻居的门,见陈国庆跪在青霉素瓶塞做成的搓衣板上,像一只淋湿的瑟瑟发抖的猫。杨美丽夫妇陪着陈国庆的父亲连夜把陈国兵送进了医院。医院的诊断结果是角膜灼伤溃疡,导致右眼失明。“妈的,我生的孽种!”陈国庆的父亲听了,低声骂了一句。那时,陈国庆正躺在水泥地上,抽泣着进入了梦乡。我趴在床上,被一位盲人按摩师按得龇牙咧嘴。按摩师叫陈国兵,一个健谈的中年人,他向我讲述了有关他眼睛的故事。他说,六岁那年,他的左眼也瞎了。他很内行地说,两个眼珠子虽然不在一个眼窝里,可神经是连着的,就像裤裆里的蛋。“我就是这么瞎的。”他说。“那……你哥呢?”“门口给你开票的那个瘸子就是我哥。”按摩师说,“他的腿是被我爸打折的。我爸跟我哥说,你他妈就是瘸了,也得养你弟一辈子。”第二节就像鱼找到了水——写给不可名状的恐惧1一九九〇年的夏天我偷了一台录像机,jvc的。从此我再没进过五一广场那家录像厅。可我熟悉它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直到现在我的鼻孔里还飘浮着录像厅里的气味-汗臭味、沤湿的球鞋味、劣质的烤烟味、疲劳工作的机器散发出的呛人的烘烤塑料味,还有男人裤裆里浓烈的次氯酸气味。我就是在那儿认识了周润发、刘德华、万梓良,认识了张曼玉、叶玉卿和利智。我记住利智是因为那女人在一个不知何名的片子里晃来晃去的一对háo_rǔ,那时我在黑暗中用极其轻柔的动作拉开了裤子拉链,极力向后仰,装作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在这之前我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杨科,他的左腿蹬着前排的座椅,左手夹着烟搭在膝盖上,整个身子蜷缩在座椅里,好像一张引而不发的弓。走出录像厅,我揉了揉眼,把墨镜戴上。杨科问:“你刚才哆嗦什么?”“冷,”我说,“空调开得太足了,吹得我浑身发冷。”“利智那儿可真大,”杨科两手抱肩,“比叶子楣的还大。”我跨上自行车,裆部与车座的接触让我很不舒服,抬了抬屁股,那里冰凉、黏稠。我右脚使劲儿一蹬,车滑出老远,阳光穿透肥大的梧桐叶筛下来,细碎的阴影在路面上晃来晃去。我突然感到头晕目眩,一股股的恶心爬到了喉咙口,只好趴在车把上,这个姿势可以把胃折叠起来。我紧蹬几下,听到杨科在我身后喊:“等等我,你他妈骑那么快干吗!”吃完晚饭,我爸好说歹说地拉着我下了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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