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似乎对我们能这么快就恢复状态十分满意,她眯起眼睛弯弯,微笑着看向豆豆连连赞许,“真好,这些孩子真不错。在这就应该这样,能吃得下饭,填饱了肚子,才好干活。”
这赞许听得我们不好意思。
星星和小竹站起来要清理桌上的盘、碗,却被大姐叫住了,“你们先别忙,等一会让燕子和老李收拾。正好趁现在,咱们先聊聊吧。”她俩又重新坐下。
大姐点了根烟,把烟盒向下传给了燕子,燕子抽出一根,又往下传……,其他人都是不抽烟的,最后只有我留下一根,又把烟盒递还大姐面前。
大姐吧嗒两口烟,打开了话匣。说是聊聊,这小黑屋里八个人挤在饭桌前只听她一个人说话,俨然成了一场小型会议,内容也自然离不开这所学校。只不过跟我和小严在宿舍里听老李说的不同,大姐没再提及生活,更多的是在说孩子。
大姐说:这村子原来叫三村,后来才起的‘云山坪’这个官名。虽然归藏族县管,却没有一户人家是藏族,更没有汉族。所有家庭全是彝族和苗族,而且是七分彝三分苗,学校里的孩子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比例。彝族和苗族也各有特点,彝族人野性,性格倔强;苗族人软弱,性格温柔。所以,学校里最让老师头疼的往往是彝族孩子,但他们活泼好动,而且大多聪明,也因此总能让老师轻易记住。而温柔的苗族孩子,尽管听话,却也不多说话,常常安静的躲在角落里,也最容易让人忽略。
大姐还说:这个学期,学校里将会有七个班,二百多个孩子来上学,是最多的一届。因为前面几年支教老师教得好,云山坪小学在这方圆几百里的山区都小有名气,很多村民即使有机会把孩子送到乡里、县里更好的学校,他们也不愿再出去。甚至还有几个嫁到远处大城市的山里姑娘,也把孩子送回到娘家读书。
面对这二百多孩子,即便组织已经最大限度给我们分配了最多的九个人,也仍然是捉襟见肘。这以后,我们的工作量也可想而知。
……
这样的小会,一直聊到天完全黑下来,仅凭厨房里的暗弱灯光已看不清对面人模糊的脸了,才终于散去。
回到宿舍,躺回到温暖的床上。不知道是因为大姐的话让我感觉到了压力,还是下午睡多了,我竟左右翻滚再难睡去。
这想睡,却睡不着的感觉,让我心里烦闷透不过气来。我想到,这要是在山外,我可能会去找几个朋友吃顿夜宵。可在这山里,天黑得连个影子的都看不见,什么也干不了。
我披上衣服摸上手机,借着微弱亮光,轻手轻脚走出房门。在外面的长廊上抽了几根烟,安顿下来,再回去,仍然睡不着。再出去,再抽几根烟,再安定下来,还是一样。
几番折腾,我终于感觉到了困顿。可刚渐入睡,游离中的思维马上又精神起来。我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衬衣里的胸前乱蹦。我下意识的一手隔着衣服按了上去,一声‘嘎巴’脆响。随后是右边胳膊马上又传来一点轻微的疼,蚊子叮的一样。然后是痒,我摸了上去,那疼过的地方是一个微微凸起的包。忍不住挠了几下,包又浮肿胀大起来,软软的,更是难忍的瘙痒。挠多了,包破了,一股脓水出来,伤口又是沙沙的疼。
这让我想起老李说的跳蚤。我连忙爬起身摸着黑蹬上袜子,把裤腿、袖口全部塞紧裹好,甚至还抄起枕巾包裹上了脸,只留嘴巴和两个鼻孔出气。确认再没有了缝隙,才又躺了下来。
我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免遭嗜血之苦,安枕无忧了。可很快肚子上传来的又一阵瘙痒,让我知道我处心积虑的小心戒备算是落了空。后来的整晚时间,我一直处于昏睡和清醒的朦胧状态,手却再没有安静下来,昏睡时是慢慢挠痒,清醒时又是一路追杀。
这是在云山坪的第一个晚上,令我决然不曾想过的是,我的第一份工作竟是与那微小的嗜血昆虫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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