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吧,”寻波将手伸得很直才能在郑初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说道,“祝你好运!”
郑初乘客班车从相东县城出发,大约行驶了50多公里,路越来越窄,两旁的山越来越高。汽车的行驶速度也越来越慢,颠簸,摇晃,就像一只大甲虫,感觉到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这是一个三省交汇处的山区乡,集镇的街道,车站附近一个卖猪肉的店铺,摊在砧板上的两块猪肉呈暗红色,卖肉的屠夫懒洋洋地坐着,一群苍蝇就在他眼皮底下飞来飞去。附近的民房怎么看也像大西北的贫困地区。
郑初向一位年约50多岁的男子打听去天子岗的路,那人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去天子岗?还有20山路——你去干嘛?”
郑初特别高的个子,在问路的时候,一下子聚拢来7、8个男女,一齐好奇地看着这个比他们高许多的陌生人,还有人重负问:“你是哪儿的,去天子岗干吗?”
“我去找一个人。”
“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找什么人?”
“谢步山。”
“那里没有什么谢……谢步山!”
“没有?不可能啊,他是一位写文章的作家……”
“啊啊,早说啊,是谢作家啊!——哈哈!”
“谢作家,哈哈,哈——”
郑初周围的男女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点不对劲,这些人怎么一提到谢步山时,不提他的名字,冠之以讽刺意味的“作家”,眼神也怪怪的,说出的话也是令人摸不着头脑。接下来的一段山路,直爬得这位昔日的学校田径冠军筋疲力尽,终于看到几处坐落在山岗上的民房,梯田就像一架天梯,直指云端。山岭绿荫如盖,山沟里的清泉汩汩流淌,这样的景致,长期生活在钢筋混凝土中的城市人咋一来到这儿,确实令人心旷神怡,耳目一新。但是,此刻的郑初所关心的是尽快找到“谢作家”,不过,他对此行的目的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甚至埋怨寻波怎么让他到这样一个地方来寻找出版书籍的作家。
郑初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休息片刻,又趴在一处水沟里洗了洗手,其时是7月下旬,县城酷暑难耐,山上的泉水使人感觉到一阵透心的冰凉。他正要往一处农舍打听谢步山的住处,突然发现一位头发花白,胡子拉碴的老汉肩头扛着一张铁铲从身旁匆匆而过,他连忙站起来问道:“请问大爷——”
老汉没有理会,眼看擦身而过,郑初再叫:“大爷,借问谢步山老师住哪屋?”
老汉一愣,停住了脚步,打量眼前这个比自己足足高一个头的年轻人,诧异地反问一句道:“你找我,你叫我大爷?”
郑初瞪大两眼:“啊啊,您就是谢步山谢老师啊?”
谢步山的眼睛也瞪大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有人叫自己一声“老师”了!
郑初随即出示寻波给他的信,谢步山接过去,读的时候拿信的手轻微颤抖,显得很激动,大声道;“寻主任那么多重要的工作忙,还抽出时间亲笔给我写信,这么客气,称我老师!哈哈,”他转向山下,两手挥舞,声音很大:“你们看看吧,县里的寻波主任都给我写信,称我老师了!哈哈,哈——”
郑初随谢步山进入了一栋低矮潮湿的土坯房,屋子里凌乱不堪,地上的烟头扔得满世界都是。卧室里,衣柜是空的,衣服在床上、床架上、椅子上,所有的衣服都穿脏了,再来一次集中的洗;厨房里,碗柜是空的,碗都在案板上、灶上、桌子上搁着,都是脏的,当所有的碗筷都是用完了,来一次彻底的涮。堂屋里的饭桌上搁着一只铝盘,里面的米饭划成三块,已经取走了一块,旁边是两只菜碗,一只装着腌制的黄瓜,另一只是剁辣椒。谢步山指着饭桌介绍道:“我反正一个人在家,一天吃的饭早晨做好了,中午、晚上就用不着动手了……”他见郑初两眼盯着饭盘,笑道,“当年范仲淹画粥断饥,我这是米饭,比他的日子过得好多了!”
郑初点了点头,笑道:“是吗,你一定能写出《岳阳楼》那样千古绝唱的好作品来!”
谢步山突然不说话了,神情变得凝重起来,郑初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他不高兴了。有顷,谢步山一声叹息,两眼望着大门外正对着的山岗上,那儿,一棵巨松孤零零地挺立在那儿,也不知道熬了多少岁月?
谢步山家的堂屋里几把木靠椅东倒西歪,有的木靠椅上放着许多衣服,厨房里烟熏火燎,到处黑糊糊的。谢步山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郑初,解释道:“我老婆到广东打工去了,要年底才能回来。两个孩子,大的在县城读高二,小的读初中,学校放月假,每一个月回来一次……”
郑初看着他,脱口而出:“你还有读初中的孩子?!”
谢步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山里人,活儿重,显老……我今年44岁……”
郑初有些尴尬:“我还以为……冒失地叫你大爷了……”
谢步山一个人长期留守在家里,他又是不会做家务的人,这就是乱的根源,当然,如果早知道有远客会来的话,他也好作一番准备啊,至少不会给人这么一个状况。主人随手搬来一把木椅,拿走上面的衣服,示意客人坐下。郑初要赶下午的班车返回,不能耽误太久,正要说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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