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丞僵了,头脑里旋着这些可怖的、残忍的词汇,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直直的戳在心窝,长久以来所信仰之事一夕之间全盘颠覆,整个世界都像是崩塌成一片炼狱,将自己埋葬。
“你给我走开!听到没有!!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他听不见,如被石化了般的立在那里,任凭刘绪的吼叫和乱挥,也无动于衷。
紫丞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这座寝殿的,只知道现在明明是暮春暖月,他却湿了底衣,每走一步都宛如在往地狱下沉,杳杳前方黑暗如夜,眼前的景物全都断片倾斜……
任风吹在被冷汗浸湿的身上,更冷,紫丞喃喃:“不可能……母后……我要去问父皇和母后……”
他失魂落魄的冲向献帝的寝殿,满心只想着听到父皇母后为他澄清,可是,当他冲进奢华空荡的大殿中时,听到的只言片语,却再度将他狠狠打击——
“唉,没想到丞儿他……他竟能让人成魔,这事绝对不能传出宫外……否则……他和大哥……就不能再待在皇宫里了……”
“是啊,皇上,这件事情不能再扩大,丞儿……我们还是快让丞儿离开吧!”
紫丞木然呆立,小小脸孔上是支离破碎的激动。
“父皇、母后!为什么……你们……连你们也嫌弃丞儿吗……?”
两人身子一颤,连忙望来。伏后忙道:“丞儿?!你都听见了?你听母后说——”
紫丞摇摇头,已再无法承受那些刮骨蚀心的言语,呜声道:“母后……丞儿都知道了……但是……丞儿……丞儿不想害人的……母后……师父他……师父他才是我真正的爹吧?为什么……您从来没说过……”
“丞儿……这件事——”面对激动的紫丞,伏后根本无法开口。
任着紫丞歇斯底里道:“呜……为什么……丞儿和师傅会是魔……呜呜……魔就不能待在皇宫里了吗?”
他猛地昂起头来,眼中绽放澄澈而坚定的决心。
“丞儿……丞儿不会让父皇和母后为难的!”
迅速挥开眼角渗出的一滴泪,紫丞转身奔了出去,义无反顾的不再回头。献帝连忙高呼他的名字,却只见那小小身影挺得像是桅杆一样直,仿佛只要稍稍松懈一分,便会被无情世事拦腰折断!
“丞儿!”
献帝喊着紫丞的名字,却只能任着那身影头也不回的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紫丞飞快的奔出富丽堂皇的大殿,在那铺着汉白玉的驰道上疯了般的奔走,忘记疲倦,只知道要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让所有的不堪都不必暴露在他人眼底,只要自己承受便是……
然而,驰道上天光洒下,邺城的修仙士一个接一个的御剑飞来,拦住紫丞的去路。
“原来那股惊人的魔气是这小子发出的!孽障!居然敢躲在皇宫!看我们今日如何收拾你!”
修仙士们义愤填膺的涌上,手中挥舞灵虚剑光。紫丞连忙朝后跃了几步,将将避开。身前,紫狩卷着一身魔光倏地现身,高大的身躯将紫丞保护在身后,直面那一个个修仙士,冷声哼道:“欺负小孩还这么威风!想猎魔是吗?那就由本王来陪你们玩玩!”
强大的魔气如惊涛骇浪翻涌而起,紫色的魔光在紫狩周身烙下刺眼的碎屑。令人窒息的威力尚未爆发便已令整座皇宫颤抖不已,那些个修仙士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再也不多说一字,只知道拔腿就跑!好不容易跑走了还觉得双腿瘫软、心有余悸。
将修仙士吓走后,紫狩轻叹一口气,回身望来。
在他的眼中,紫丞看到的是一片挣扎与灰暗。
宽大的手蓦然握住紫丞幼小的肩膀,紫狩凝眸,一字一字,认认真真道:“丞儿,有些事我ri后一定会告诉你,我们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紫丞嗡了嗡唇,却喉咙干涩的没能吐出半字。他明白自己该走,自己不能让父皇和母后为难。他亦明白,他该称紫狩为父,他的整个世界,再也不是从前皇宫中奢华安逸的流光烁金,而将是一片受诅咒的焦土,一片望不穿前路的阴霾,伴着种种刺耳的叫嚣和谩骂,依旧要眉头也不动的走下去。
和那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族民一起,走下去……
可是——
他不止一次的问着紫狩——
“爹……爹……为什么丞儿是魔……
为什么大家都叫我们为魔……
魔……不好吗?魔让人讨厌吗?”
他记得,紫狩便也会反问他——
“丞儿,你讨厌魔这个字吗?”
“不!”
他不讨厌。
“丞儿喜欢爹爹和鹰涯他们……就算……就算被人欺负……丞儿也要一辈子都当魔……”
混混沌沌的思绪流转于昔日的回忆之间,那些痛的、笑的、哭的、刻骨铭心的……悉数演来。
脚下的道路,已经走了近二十年,走过万千花海,走过荒芜大漠,走过白骨累累,走过太多难以忘怀之处,却依然还要朝着布满荆棘坎坷的前路,继续走下去。
很累。
却哪怕是拼上性命也要走下去。
以“魔”的身份,堂堂正正的走下去!
“唔……!!”
一口血涌到了喉间,五脏六腑都在抽.搐,朦胧间紫丞似感受到伤痕累累的痛苦,从浑身上下传来。他似乎听见了水滴声,感受到阴湿的气息和青苔的味道,断断续续的记起了葭萌关的种种,却怎样也睁不开眼睛。
守在地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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