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吞月惨星稀,乌鹊南飞无枝依,惊雷忽作兴风起。
哀鸿遍地流离所,枯丛骨胔旧翻新,何日重见天下清。
章一光与识
最初,它无识而有感,无形而常动,却有着对感知周围一切的迫切的本能。
它将自己充盈在整个空间里,描摹一切,极尽分毫。没有图像,没有声音,它却知道了很多:粗糙的土壁、发霉的木盖、糊住盖与墙壁间细缝、饱含水分的纸、顺着湿润糊缝纸的凹陷处不住滴下的水、地上的水坳、水滴与水面或土地撞击的轻振、中央的被纸包裹的僵硬尸体……
它只是麻木而机械地接受着这一切,没有思考,没有分析,没有恐惧,也没有希望。一切都只是存在,它也是存在中的一部分,不需要理由。
也不知过了多久,变化开始了。它先是凝成了一个较小的形体且对此毫无自知,继而能感受到这个空间以外的东西。
疾跑声、一脚踩入泥水声、铁器撕裂身体声、惨叫声、嘶吼声、哭号声、**声、咒骂声……然后世界突然安静,留下“刷刷”的雨声、水流流入河道声。
“滴答……滴答……”
糊缝纸上的水滴得愈加急了。
它抬头,却浑然不知水滴正穿过它落向水坳。四周都是黑暗,分明空间如此狭小,却又似乎藏着无穷秘密。
它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外面,是什么?
它努力去感知,但除了水声,别无他物。它不知道放弃,就这样固执地去找……它又散开了,旋风一样侵凌狭小空间的墙壁,继而又聚合,不断循环往复,茫然而执着地寻找空间的缺口。陌生的恐惧开始袭击它,它于是加快变幻的速度。
它好像缺了什么,若不找到,必不罢休。这种毫无道法的追寻仿佛一场漫长的等待,而此时唯有等待才能带来结果。
外面究竟是什么呢?
它在恐惧、疑问与希望中继续变幻。这种变幻一直持续到一句“咦?”的出现。
上方传来轻叩木板的声音,它一瞬便凝集在下方,仰头听着。
“这里面什么东西,怎么有不一样的炁……”
它听到那低低的嘟囔,下意识抱起期冀。
“哎呦,弄得还挺严实。”一声喘息,一声“铿”,有什么东西突然刺穿纸张,顺着盖沿切割起来。有细细白白的光线钻入下方。
它一下就看清了:那是泛着寒霜的剑、不知贴了多少层的描着朱砂的漆黑符纸。它的目光随着上下起伏切割的剑尖而动。那样美丽的光,如何也不能错过。
——是了!这就是所缺少之一。
木盖被打开了。一个人影映入它的眼。
“尸臭啊!”那个人影捂住鼻子。
光自上而下,它看不清人的模样,但人却能将下面看个一清二楚。他伸出手,对着它招着:“少年,快出来,这种地方你是怎么呆住的?”
它愣了。它指了指自己,嘴张合半天才发出细如蚊蝇的一声:“我?”
“是你啊,不是你还是谁,难道是那尸体吗?”那人笑起来,对下面的它伸出手来。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看上去很有力,也很好看。它先在光下仔细瞧了瞧自己几近透明的手,然后尝试着去触碰那只手。它的目光不停地在两只愈近的手和人影间移动,眼里满是不安。
碰到了!然后……穿过了。
“是鬼族?”那人的手突然收了回去。
“……什么?”它轻声问,眼里透着疑惑,“不能出去吗?”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又在思索,不久又笑了。它听到人影说:“能啊,只是我不能拉你了。我抓不住你。”
这就是最初的时候的光了。降临的光重新赐予它早已涣散的神识,连同死前的无序片段。无数画面一股脑钻进来,它呆站在那里,像是在看着人影,但看到的却又不只是人影——
“不要!!!!”
杀人的士兵,染血的刀尖比从细缝里挤进来的雪光还要刺眼。
“我的儿啊……你们这些畜生,畜生!去死!”
地面上绵长的血迹……挣扎的母亲被揪着头发活生生在地上被拖着走……一直颤巍巍伸向孩儿、最终无力垂下的手臂……无头的尸体……身体扭曲、面容惊恐的幼儿……嘶哑哭喊的姐弟……拉着姐姐躲过血刀、跌跌撞撞跑向野林的弟弟……
“是谁?”它问。
人影在重重虚影中摇头。他大概是在说着什么的,但它什么也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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