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爱的嬴开,刚刚悟了一点道,忽而又满脸苦相,重新看向我,道,“不过……开想破了头,也不晓得秦有甚么了不起的法度?”
我粲然一笑,答曰,“秦最了不起的法度,乃是没有法度。用人唯贤,不讲宗法;任将唯强,不讲礼法;擅养马,勤扩张,天下之文字法令度量音律,好用皆拿来用。数千年后有一个叫做阿美利坚合众国的,也是如此这般操持,不费吹灰之力便跻身天下第一强国。”
“阿美利坚合众国?”嬴开瞪大双眼,骇笑道,“什么国名这么长一串的?!”
我又问,“对了,秦伯可认识一个叫做欧良牙的人?”
嬴开喃喃道,“欧良牙?”摇一摇头,看看轩辕烈嗔,“太史可曾听说过?”
轩辕烈嗔却看向我,目光灼灼,“琴姑娘说的,可是丰镐市集里的那个铜匠——欧良牙?”
见我点头,他便提示嬴开道,“秦伯忘了?我数月前还在他那里定制了一批箭镞?”
咦。原来是他。我心底再咯噔一声。原来就是轩辕烈嗔把欧良牙累得通宵赶活的。有意思,我感兴趣的人都凑到一起来了。
嬴开恍然大悟道,“噢……那个匠人……嗯,手艺不错。姑娘也认识此人?”
我摆摆手,道,“既然太史先生早已对他熟悉,就当做琴弹多此一问啦。”
我旋即把手抚上一直放在石案上的羲和剑,道,“数月前琴弹也是机缘巧合,自欧良牙那里得宝剑一把,感叹于此人炼铜技术之高超,想着向秦伯推荐此人,任其为秦大炼兵器。”
“噢?”嬴开若有所思,“既如此,便劳太史先生再去造访此匠人吧,务必把他请到秦国来。黄金美玉,任其取求。”
轩辕烈嗔拱手,“是。”
你看没错吧,这执行力——这用人制度——多雷厉风行。这便是秦日益强大的独门秘笈。
然而当下我却摇头道,“秦伯此言差矣。黄金美玉,皆不能动欧良牙。”
“姑娘以为……?”
我淡淡一笑道,“欧良牙师承高人,门风纯正,心中除却炼铜术以外再无一物,黄金美玉在他眼中皆同于粪土。秦伯只消为他做一件事,保管比十车八车宝贝更奏效。”
轩辕烈嗔想一想,释然,“烈嗔晓得啦!多谢姑娘提醒!”
嬴开一贯傻乎乎,大智若愚,“太史先生晓得什么啦?”
轩辕烈嗔笑道,“我们只消修建一间炼剑室,允诺欧良牙有求必应,教他从今往后只需潜心炼剑,可不是比送他什么宝贝都好?”
嬴开点头,边想边道,“唔……最好在秦邑上下,再挑选数个有资质的匠人与小孩,供其驱使,抑或传授炼剑技艺……啊哈,有他造的宝剑利刃在手,我秦军必将如虎添翼!”
待他说完这句话,我们三个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我知道他们都想到什么了。
我等着他们发问。
轩辕烈嗔意味深长的看看我,垂下头去,重新摆弄起面前的瑶琴来。
腾——
一记如珠玉溅入深潭般的琴声,带来古意森森。
轩辕烈嗔的修长手指柔韧而有力,或抚或揉,看似游戏,实则大音希声,寥寥数拨,已将我们三人此刻内心对白衬托出来。
你为何特别向着秦?
我没有特别向着秦……我没有特别向着任何人。
那为何你的每个建议,都像是站在秦的立场上?
因为这是我此刻该做的事。
也即是说,将来有朝一日,你也可能站在别人的立场上?
是。
届时,我们是敌是友呢?
呵,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从本心来讲,我无所谓敌友;从政治角度来讲,亦没有永远的敌人或者朋友。
一炷香的沉默后,我轻轻吟诵起来。
“昨夜寒蛩不住鸣。
“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
“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
“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真奇怪,我的吟诵与轩辕烈嗔的琴声再次合拍,顿挫勾画,丝丝入扣。
终于嬴开击掌笑道,“琴姑娘好才情!”
我摆一摆手,笑,“秦伯赞错人啦!此乃一位奇男子之诗词,此人允文允武,有勇有谋,正直坦荡,贵而不争,可惜才华太盛加之生不逢时,最终死为旷世奇冤。”
嬴开哦一声,讶然道,“开尚是首次听到琴姑娘如此夸赞一个人!”
我垂下头来,“适才听太史先生的琴声,不知恁的竟令琴弹想起这个叫做岳飞的人来。”
轩辕烈嗔远远的凝视我,微笑道,“琴姑娘可有深意?”
我没有立刻回答,再坐了一会儿后,缓缓起身,回答道,“也没有什么深意。对于此人,琴弹虽赞赏却不赞同。是他太执着或是我太狷介,琴弹不知。”
嬴开赢叵轩辕烈嗔三人出于礼节同时起身。
轩辕烈嗔沉吟道,“姑娘非狷介,实乃大仁大爱。不为人怒为天怒,不为人忙为天忙。烈嗔自愧不如。”
我们再次对视。
天渐晚,有暮色似烟霞般飘落在竹林之间。
我们的衣裳逐渐也染上这种钢蓝暮色,越发显得莹白如雪。
……姑娘非狷介,实乃大仁大爱。不为人怒为天怒,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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