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是车战时代的第一利器,车右利用战车可怕的冲击力半圆形横抡起铜戈来,可以把对方甲士啄在戈援【25】上,直甩到十数丈外。然而面对步卒,只能横啄,无法劈砍和直刺的戈的作用就很有限了。羌人已经涌到了戎车的面前,有经验的战士应该从车厢上拔起矛,或者从腰间抽出剑或斧来,然而可惜的是,戈隹虽然是戈邑数一数二的勇士,前此却只有车战的经验,而没有对付步卒尤其是对付羌人的经验。
铜戈直啄出去,钩倒了一名羌人,但因为缺乏半圆形横抡的冲击力,未能藉着惯性及时甩脱敌人的尸体。正当戈隹尝试收回武器的时候,有一名羌人已经飞身跃上了戎车,用一柄巨大的石斧劈开了他的面门。
同族勇士所喷溅出来的鲜血,浇满了妇好半边雪白的脸颊,并且沿着纤美的脖颈向铠甲下面的衬衣内流去。妇好再也无法沉着应对了,她抛掉了手中的鼓槌,右手按上了佩在腰间的铜剑的剑柄——她曾经用这柄铜剑在祭祀中象征性地砍过三名俘奴的脑袋,但在战场上,这件利器从来就没有出过鞘。
几乎同时,驾车的左骖【26】被汹涌而来的羌人撞倒,连带着整辆戎车都向一侧倾翻出去。可怜的邢麋被车轮压断了腿,高声惨呼起来,而妇好和杀死戈隹的那名羌人则只是摔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就又狼狈地爬起了身。
跟随在戎车后面的商军徒步冲上来想要保护主帅,和似乎是抱持有相同心理的羌人们混战到了一起。妇好爬起来,用力抽出了腰间的铜剑,因为铜剑过于沉重的缘故,她只好双手把持——这个根本违背格斗原理的动作使对面的羌人愣了一下。
妇好终于看清了这名羌人,他身高超过九尺,头戴一顶皮帽子,上身包裹着简陋的皮甲,下身却只是遮着一条肮脏的围裙,最显眼的地方,是他手持的那柄巨大的石斧,斧头比他那毛发蓬松的硕大头颅还要大上一圈。这一定就是羌望!
妇好在往后退,因为双腿发软,她退得非常缓慢,并且跌跌撞撞。羌望则在一步步地逼近,在他脸上似乎露出了诧异的无可置信的神情——是个女人?商军的统帅是个女人?不,那怯懦的家伙已经逃走了,却由一个女人来代替他,来欺骗我……我还有必要在这里和一个女人纠缠吗?可是,我又到哪里去寻找商军真正的统帅?
他还在犹豫,拿不定主意,突然脑后响起一道格外刺耳的声音,随即背心剧痛,被一支羽箭狠狠地射中了。这支箭的主人,乃是匆匆赶来的唐侯刚,因为救主心切,一向以神射著称的这位贵族,此次却失了准头,明明瞄准的是羌望的后脑,却只是射中了他的肩胛。
受伤的羌望大吼一声,高举着石斧,朝前倾倒下去。唐侯刚看到,眼看那硕大无朋的蛮人的身体就要压在己方统帅身上,统帅却似乎是本能地挺起了铜剑。这柄铜剑是戈邑出产的,是无数名匠所打造的罕见的利器,一向被收藏在华丽的剑鞘中,没有用武之地的它,这次终于品尝到了敌人的鲜血。
不需要很大的力气,铜剑利用羌望向前栽倒的力量,很轻松地就刺穿了简陋的皮甲,准确地楔入了敌人的心脏。羌望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妇好也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能够亲手杀死对方。
“君夫人,快上车!”眨眼间,唐侯刚的战车已经驰到了面前,他大声呼喊,并且向妇好伸出手去。然而妇好半跪在地上,双手挺着铜剑,铜剑则支撑着羌望硕大而沉重的尸体——以她的力量,竟然可以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变,实在是个奇迹——根本不往唐侯刚这里看一眼,也没有要登上他的战车的意思。
唐侯刚抛掉弓箭,从车厢上拔出铜钺,然后跳下战车,接连砍翻了两名伴随着凄惨叫声扑过来的羌人。他来到妇好面前,他看到君夫人的双瞳中一片茫然,似乎正紧紧盯着羌望那凶恶的面孔,又似乎是在凝视着某个不可知的非现实的地方。“君夫人!”唐侯刚伸出左手去拉扯妇好的臂膀,却发觉以自己的力量,竟然拉扯不动……
“这不是君夫人,”唐侯刚仰头向天,大声喊叫起来,“伟大的天乙,是你在保佑我们吗?!”
从战场上回来以后,妇好就病倒了,进入大辰,迎受多众们欢呼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力气举起手臂来。理所当然的,武丁为此大感惶恐,立刻召集巫人们,卜蓍以乞求上天的旨意。
“此必祟也,”卜蓍得出了一致的似乎是毫无悬念的结果,“是羌望的阴魂在困扰着君夫人。”“戎狄之灵,竟敢跟来大辰作祟!”武丁怒不可遏。然而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按照商人的传统,天地鬼神都必须受到敬重,即便是外族人的鬼魂,即便它附在一个高贵的商人身上作祟,也是不能不以诚心来祈祷攘避的。
一方面,武丁举行了盛大的祭祀活动,当场砍下一百颗羌人的脑袋——那都是妇好从周侯领地上捉到的俘虏——以向伟大的天乙祷告,希望他保佑自己的子孙,以及子孙的眷属,免受恶灵的骚扰。另方面,武丁发动千名奴隶,在大辰郊外建起了一座高达两丈的土台,按照巫人们的建议,把妇好安置在上面。
那是一个风清月朗的冬日的晚上,妇好静静地躺在土台上,不知道是身上盖的被褥太厚,还是巫人们熬煮的草药发生了效力,她的面颊开始略略泛红,脸色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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