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你会下意识地以为是在和二十年后的顾秋言对视,一副玳瑁眼镜,哪怕在家也是一身没有牌子的笔挺西装——由世界最顶级的裁缝亲手量身制作的衣服当然不会有牌子,轮廓分明的面庞,英俊的有些过分的容颜,冷漠的眼神,冷漠的气质,冷漠的表情,还有那看人时犹如潭水般深不可测的平静眸光。
顾瑾诚摘下眼镜放到一本翻开的德语大词典上,他并没有近视,只是写文案的时候养成了戴眼镜的习惯。
“刚才钟总裁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说你以有车来接为理由拒绝了他载你回家,想问问你有没有平安到家。”
顾秋言看着他不说话。
“我回答他你已经平安回来了,但你我都知道,事实上并没有。我的时间很宝贵,所以只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为什么要撒谎,第二,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跑到哪里去了。”
顾秋言终于轻声开口,他投在地板上的眸光如死水一般平静,“我去了趟老房子那边。”
“下午老赵他们就在那里做清理维护,如果我想知道你去没去只需要一个电话。”顾瑾诚一边说一边继续低头写东西。
顾秋言沉默了,以他骄傲的性子说一次慌就已经很艰难了,他也懒得用更多的谎言去圆谎。
“你现在是在以什么身份盘问我,家长还是警察,又或者是法官?”
“当然是以你父亲的身份,我是你父亲。”
顾秋言摇摇头,语气淡漠,“这世上有很多东西不是你说是就是的,至少也得得到另一当事人的认同吧。”
“我现在是挤出时间在等你回答我的问题,而不是在跟你演什么家庭lún_lǐ剧。”
在这个男人眼中,挤出一丁点时间询问只有十岁且放学后几个小时不见踪影的儿子去了哪里就已经算是对他格外关爱了吧?
顾秋言冷笑,“一个连父亲身份都得不到儿子认同的男人,居然也有脸以父之名盘问我的行踪?”
顾瑾诚如坚冰般冷硬的语气罕见地融化了一丁点,但他没想到接下来的这句话成了点燃火山的最后一缕火苗,并且彻底激怒了一直在强压火气的顾秋言,“是我和你妈共同把你生下来的,我是你爸爸——”
“up!”顾秋言由于情绪过于激动,直接开口说了母语,“youall**ingup!”
每一个认识顾秋言的人都从未见过他发火,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他根本就不会发火,大家都觉得千年冰山是不会有这种剧烈的情感波动的。但其实只要是人谁不会发火?谁不会说恶毒的话?只是没有被别人的针刺中要害罢了。千年冰山看似屹立不动,但只要外部的刺激足够大,它一样会分崩离析酿成可怕的灾难。现在顾秋言被顾瑾诚最后的那句话踩中痛处了,这已经突破了他能承受的极限,所以他火了,他也要用这些恶毒的针扎一扎那个男人,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石头!
“爸爸?你到底凭什么算我的爸爸啊?就因为你和妈妈合伙把我生下来?就像生产一个什么东西一样,生下来就得打上你的标签。可是生下来之后你又做了什么?你把我像垃圾一样丢在一边不闻不问,难道现在还要我舔着脸来叫你爸爸么?我告诉你,如果我真这么做了会让我羞辱到想要吞枪自杀!”
顾瑾诚好看的眉头皱起来,“caesar,你失态了。”
呵,真是无力啊,哪怕你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扎他的心,得到的回复仍然是这样的平静和淡漠。
或许他的心真的比石头还要硬吧。
“我现在就来回答你的问题。”顾秋言怒极反笑,“我为什么要说这让人反胃的谎言?就是因为我想尽快结束和你的对话,因为我每和你多说一句话就让我恶心的想吐!今天是我十一岁的生日,我下午和妈妈过生日去了,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因为这么多年了我的每一个生日就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只不过现在和从前唯一的区别就是我和妈妈只能隔着一块冰冷的石碑过生日。这个解释你满意么?”
顾秋言死死瞪着那个沉默不语的男人,胸口剧烈起伏并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其实他只不过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滚出来,因为这个男人面前那种东西都是软弱无力的表现。
他最不愿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出软弱!
顾瑾诚缓缓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么。”
“行啦,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房了,老实说我也不想在这儿和你演什么狗血的家庭lún_lǐ剧。”顾秋言在走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轻声说:“你又是为什么要跟钟叔叔说谎呢,为了你那可怜又可笑的尊严么?”
“砰”地一声,门被重重地摔上。
一扇房门将这对父子重新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是的,今天是顾秋言同学的第十一个生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安晟诺在内。这个世界上能够记得他生日的就只有妈妈一个人,可现在连一个都没有了。既然已经无人会记得他的生日,那也就没有了告诉他人的必要。已经被全世界遗忘的东西,又何必死皮赖脸地拿出来给人看呢?
每一次跟那个男人接触都会搞得顾秋言身心俱疲,所以那个男人在家的时候顾秋言都尽量不回家。
站在寂静走廊上的顾秋言虚脱地靠着书房房门。他仰起头,无力地闭上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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