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刻意放轻脚步声，他原意是静静等候，但是他不安地徘徊，反而扰乱房间内的安静。
鱼宝睁眼，逆着晨光，他看到他娘托腮苦大仇深的模样，桌下双腿随意叉开，穿着袜子踩在冰凉的地上。
鱼宝眨了眨眼，继而翻了个身。小手扯过被子抱住，他开始梳理最近堆积的疑惑。
他娘自从找到他后，行事便有些不着调。比如，摸脑袋什么的。虽然他很喜欢，但是村里的婶婶伯娘们从来不会摸孩子脑袋，比起脑袋，她们更喜欢踢小孩屁股。
鱼宝搂紧被子，小小身子陷入浆洗发白的被子，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外面。
他娘的性子也变了。平日里不爱跟周围的人说话，在家里板着脸，冷冷的，提到他爹才有几分笑模样。一有不如意，便撒火在他身上。
想到这，鱼宝摸了摸手臂，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他娘变好了，这样很好。他抱着被子打了几个滚，便被一双柔软的手抱起。
岑溪给他盖好被子，摸了摸他脑袋，道：“再睡会，我去外面瞧瞧。”
她一面注视鱼宝闭上眼睛，一面耳朵竖起听着外边的声响。
终于，那人抑制不住，曲指敲门。一声重两声轻，又重复了遍一重两轻。
岑溪拉开门栓，那人像只兔子跳了下，转过半边身子。他脑袋垂地低低，视线落在地面上。
岑溪歪着脑袋，口气还是友好的，那人便轻轻松了口气。
他道：“白大娘马上做好早饭，你们……”
说着话，这人脖颈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红色。话说到一半，就掩面跑了，远远地传来摔在地上的动静。
“哧”，岑溪捂嘴笑着，顷刻，她眉目间皆是凝重。
这位躺在白家门口，昨晚又找上门认亲，自称俞清泉，又说是她舅舅的男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接近，岑溪摸不透。
他面相老成，行事恪守礼仪，而且性子极为害羞，笑容单纯，似乎给人一种他把心事摊在面上，一目了然的感觉。这样的人很容易卸下他人的防备。
白家饭桌上，今早格外热闹。平日里，大家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来了俞清泉后，他喜欢给人夹菜，其余人客气一番接受后，他便更积极了。
俞清泉放下筷子，神色寥落。他咽尽嘴里饭菜，喝了口水，带着期望的目光看向岑溪，道：“饼子还好吃吗？是姐姐教我做的。”
岑溪咬着的饼子就毫无预兆掉在了地上，饼子沾灰，她嘴里的味道却是苦涩。
俞清泉顶着张红脸，做错事的虚心，眼神游离，不敢对上岑溪惋惜的神情。
他用筷子夹了个饼子，飞快放进岑溪碗里，迅速收回筷子。他缩着脖子，面上犹豫，眼睛偷偷瞄着岑溪的碗。
岑溪伸手一夹，饼子就给了鱼宝。她注意其他人的表情，俞清泉明显失望，其他人的表情却叫她寻味。
白大娘的忿忿，关大夫人的不忍心，白当家的不赞同，可就没一人支持她。心思沉浮，她抿唇笑笑，主动给俞清泉夹了个饼子。
岑溪道：“您说您来自乌池府，我昨晚突然记起爹爹的话，我娘亲平时言语间会带出几句乡音，好像便是乌池话。”
俞清泉愣住了，手指哆嗦，饼子落入碗里，溅起点点白粥在他衣裳上。他用手擦擦，猛然拍手，感慨道：“我瞧你眼睛便有几分像我那苦命的姐姐，你一定是我外甥女。”
不习惯别人过多投过来的视线，他羞涩笑起来。他拈了饼子，道：“这饼子叫阿母饼，我今早上特意给你做的，你吃出了熟悉的味道吗？”
岑溪身子震动了下，她表情变得认真起来。阿母饼是用她娘口述的一个秘方制成，其他人别说吃便连名字都很少知道。孟清泉一口道出饼子的名字，又会做阿母饼，难道他真的是她的舅舅吗？
白大娘赶紧作证，她道：“我亲眼看到清泉忙活一个时辰，他亲自端了饼出去。”
岑溪紧紧握住筷子，力道之大，勒地她手指发白。她再也掩饰不了内心的慌乱，双眸直直撞入那一汪清泉里。
俞清泉已满脸通红，说话结结巴巴，道：“外、外，甥女。”
岑溪不答，关大夫人抓起她手，关大夫人惊道：“呀，手好凉。”
岑溪抽出手，笑容便显得勉强。她道：“俞先生，为什么会和我娘失散呢？”
俞清泉叹了口气，盯着阿母饼。事情要从乌池府的一场大洪水说起。乌池府在广渠河沿岸，广渠河长达千里，流经六府，是太承王朝东面的一条重要大河。
平丰二年，天落大雨，整整十天。广渠河两岸水浪滔天，如巨人手掌，似水龙咆哮，摧毁房舍无数，冲去家畜、百姓数千。幸存下来的百姓背上行囊，背井离乡。
那时，各地混乱，今上又下旨意，着各府收留灾民，一时，乌池府便成了座空城。
俞清泉的姐姐便是和家人在半路失散，失去音信。俞清泉根据乡人给的口信，往南边寻来。花尽身上所有盘缠，便到野庙里借宿。
一日，偶然见了岑溪一面，她的眼睛像极了自己姐姐，所以找到了白家。因为肚子饥饿，晕倒在白家门口，刚醒来便来找岑溪。
俞清泉喝了口水，压下面上的燥热，他睇视岑溪的眼睛，饱含思念道：“我姐姐小名杏儿，她的一双杏眼生得漂亮极了，犹如成熟的杏子，圆溜溜的，惹人喜爱。”
岑溪不由抬手摸上眼角，她的手冰凉，触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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