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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雪月对程安奇说:“以前看屠格涅夫的小说,他有句话说:‘我正沉在河流的底层’,我总是看不懂,不知道怎样算是沉在河流的底层?现在,我有些明白了,我正沉在河流的底层。”
程安奇深深看她一眼,沉思着不说话。
这些日子,他成了她家里的常客,几乎天天来报到。他常和唐雪月随便闲谈,他是个很好的谈话对象,他从不问她发生过什么事,从不提任何与林桐有关的事。
渐渐的,唐雪月发现程安奇的来访,很可能是母亲刻意的安排。他一来,母亲就退出房间,让他们单独在一起。唐雪月对这种“安排”也是懒洋洋的,无所谓的,反正,她正“沉在河流的底层”。
这几日特别冷,寒流带来了阴雨,整日缠绵不断的飘落着,阴雨对于心情萧索的人总是特别有种无形的压力。有一天,她在壁橱里,找到一支她学生时代用的古筝。拭去了上面的尘垢,她开始沉溺在古筝中。中国的乐器和曲调,弹起来都有种“高山流水”的韵味,涓涓轻湍,温存平和。她也就陷在这种和穆中。程安奇每次来了,就坐在她身边,听她一弹弹上好几小时。有次,她问:“我这样一直弹古筝,你不厌倦吗?”
“我觉得很安详,很平静。”他深深注视她。“而且,有种缓慢的幸福感,好像,我正陪你沉在河流的底层。有种与世无争,远离尘世的感觉,我喜欢这感觉。”
他话中的含意使她微微悸动,她认真的看了看程安奇。他如今已是个成熟的、稳健的男人,既不像林桐那样潇洒漂亮,也不像林桐那样热情浪漫。他平静安详,像一块稳固的巨石,可以让人安安静静的倚靠着,踏踏实实的倚赖着。她注视他,陷入某种沉思里。
程安奇在她这种朦胧深黝的眼光下有些迷惑,然后,他忽然取走了她怀里的古筝,握住她的双手,深沉而恳挚的说:“有没有想过一个画面。冬天,窗外下着雪,有个烧得很旺的壁炉,壁炉前,有个男人在看书,女主人坐在一张大沙发中,轻轻的弹弄着古筝。”
唐雪月的眼光闪了闪,“什么意思?”她问。
“我在美国有一幢房子。”他说:“我很少住到那儿去,一来这边的工作需要我,二来,没有女主人的家像一支没有主调的歌,沉闷而乏味。”
她抬起眼睛来,定定的看他。“安奇,你在向我求婚吗?”她轻呼着,讶异着。
“一个提议而已。”他说:“并不急。你可以慢慢的考虑,随便考虑多久。”
“为什么在美国?”唐雪月深思着,“如果结婚是要我跟你去美国么?”
程安奇看了她一眼。“我想带你离开这里,我不想冒险。”
“冒险?”她惊奇的问:“冒什么险?”
“你在这儿有太多回忆,你心中有个影像,对你、对我都不好,假若你有决心摆脱这个影像,摆脱过去,我们离开这儿!一个新的开始!虽然平凡,保证幸福。”
她看他,不说话。
程安奇,多年不见,你到底还了解我多少?
他紧握了她一下。“想什么?想我太冒失,太大胆?”
“噢!”
“这种提议需要勇气。”他看着她,微笑而沉思的。“要知道,我的旧伤还没有痊愈,我太怕你的拒绝,那我会受不了的。”
“你有没有想过……”她舔舔嘴唇:“答应你或许才是对你的伤害?”
程安奇深吸了口气,“也许吧。不过,没有试过谁又会知道呢?”他声音沙哑而哽塞,“小月,你愿意试一下么?”
唐雪月被动的望着他,这或许就是命运吧。
“好。”
她一脸的平静,诚挚,却并不激动,也不热烈,没有非君不嫁的坚持,也没有生死相许的誓言,更没有爱得要死要活的那种炙热。
o2
在经纪公司发布婚讯之前,唐雪月又独自去了一趟韩国。林桐送她的小房子,她要取回来。
走出机场,坐上出租车,报上了公寓的地点。一路,唐雪月看着窗外那些熟悉的景色,和店铺还有街道,莫名的觉得很多东西竟然都不一样了。
物是人非,这一次,她是来告别的。
到了公寓门口,发现门竟然大开着,玄关处有一个行李箱。
林桐!
唐雪月心猛跳了几下,不寒而凛,皮肤上都起了一阵悚栗。她没有换鞋,就冲向了卧室,没人,又跑到卫生间里,也没人。她愣愣的站在客厅里,墙角那里没有小房子,仿佛这只是一场梦。
“月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声呼唤抽痛了她的心脏,抽痛了她的意志。在这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多少个午夜梦回时,每次耳边回响出他叫她名字时,唐雪月都会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难过的缩成一团。
这又是梦吗?
她转过身,看到了站在玄关那儿的人。那是林桐。她想过千万遍,念过千万遍,盼过千万遍……的林桐!
再见,恍如隔世,他瘦了,憔悴了,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扶着门,深深地望着她。四目相对,目光交织,似乎在电光石火间,迸射着火花。他们彼此痴痴凝望,不交一语,那默契,那热情,那了解,那渴望……唐雪月的心,几乎要冲破胸膛,直接飞到他的怀中,但她,只是怔怔的站着,眼泪发疯般的涌出眼眶,发疯般的在面颊上奔流。
他走进来,关上门。
“月儿,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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