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军队雄风赫赫,似乎刚猛有余,谋略不足。反观唐朝军队玩弄夷狄于股掌之间,不仅在北方草原大展平衡战略,均衡各方狼族势力,而且籍借突骑施、回鹘之力,为大唐在西域抵御阿拉伯、吐蕃等强敌的扩张。但是,汉朝的军事战略至少有二项政策,深深影响了此后二千年的中夏夷狄战略,仍旧被二千年中睿智的中原王朝视为圭臬。
一是屯田戍边。
古代恶劣的运输条件,使得古代战争中的粮秣供给效率极低。《汉书·主父偃传》记载:秦始皇北击匈奴,又使天下飞刍挽粟,起于黄、腄、琅邪负海之郡,转输北河,率三十钟而致一石。一钟相当六斛(石)四斗,三十钟等于一百九十二斛,也就是说从今山东半岛将粮食运到河套地区,有效输送量只有0.5%。即使从关东等其他地区输出更加便捷,估计实际有效输送量也只有1-2%。战胜往来翕忽的游牧民族很容易,防御地广人稀的疆土很困难,万里转运粮秣的损耗足以耗尽帝国的仓廪。隋炀帝远征高句丽,万历皇帝援朝,都因为粮秣运输筋疲力尽。
汉朝徙民实边和农都尉屯田,耕战兼顾,即防御了疆土,也自给自足,减轻了国库负担。西域汉军在轮台、渠犁、伊循、柳中、北胥鞬、赤谷城、伊吾庐等地屯田,不仅解除了万里转运粮秣的难题,而且将中夏农耕文明播及西域大地,华夏文化的向心力也在西域大地生根萌芽。
西汉大将赵充国的屯田平羌患最为著名。神爵元年(前61年),湟水先零羌叛乱,七十多岁的老将赵充国出征,他刚柔兼济,以屯田之策怀柔羌患,不仅能解决军事后勤问题,还能采取政治攻势怀柔。但是汉宣帝和满朝文武执意要求速胜和武力解决,汉宣帝甚至下诏斥责,但是老将坚持己见(汉代又一个和皇帝对着干的将军,汉代将军们太幸运了,换成后世朝代的将军早就被咔嚓了)。赵充国的战略在朝廷中反对声很大,开始,他的主张只能够获取30的朝臣支持;后来,他的上书能够获得50的朝臣支持了;到最后,他的战略就获得了80的朝臣支持,连坚决反对的皇帝和丞相也信服其策,采纳了他的战略。第二年羌乱便平息了,屯田怀柔之策不战而胜。
屯田戍边的战略也被后世朝代所遵循,这一战略不仅是军事上的有备无患,而且在政治上促进不同民族、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和融合。这一战略直到近代仍在发挥强大的军事、政治威力-新疆生产建设兵团。
二是以夷制夷。
单纯的军事行动只能取得一时的胜利,不仅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大战胜利之后的汉朝也是海内虚耗;而且北方的匈奴对于汉朝来说,除之不尽,卷土重来。战争并不能完全消弭游牧民族周期性的劫掠,这是一个大自然的天性,游牧民族周期性的天灾损失,会竭力从农耕民族那里抢掠补充。对于游牧民族的和亲和政治羁縻,仅能延缓和减弱侵袭劫掠,却不能解决根本性问题。所幸的是,汉朝皇帝找到了解决北方狼族的长久战略。
汉代的匈奴内外交困,天灾人祸,一个匈奴亲王自称呼韩邪单于,率领部众叛逃到了汉朝。可是,此时我说的不是汉宣帝,而是东汉光武帝刘秀。很难猜想将近二千年前的古代君臣是如何庙算筹谋,但是此后局势的发展,东汉朝廷似乎是进行了一番深谋远虑。东汉朝廷收留了匈奴亲王,并允许他率领部众居住在北方边境,还派汉军大部队保护他,而北方依然存在一个匈奴单于。就这样,南北匈奴并存了百余年,汉军完全没有必要出塞讨伐匈奴,因为狼族自己已经在同类相残了,没有多余的精力袭扰中夏,反而争相向大汉献媚,以求得军事和政治支持。
公元80年(建初五年),在西域战场上即将发动大反攻的汉家英雄班超给汉章帝上了一道著名的奏章,其中首次提到了一个战略“以夷制夷”,不劳中夏之兵,而平定天下。既可以用中夏威德来调集藩属国军队为中夏征战,减少中夏的战争损耗和财政负担,就像班超做到的那样,调集西域军队平定西域;也可以用蛮夷来对抗蛮夷,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坐山观虎斗,不亦快哉!就像光武帝刘秀似乎在不经意间运作的那样,南北匈奴对抗百年,中夏坐享百年太平。
后世的唐太宗是深谙此道的政治家,灭亡东(敏感瓷)突厥之后,他的第一个策略不是畅快地消化胜利果实,而是迅速安抚东(敏感瓷)突厥余部,安置在北方作为游牧民族和大唐之间的缓冲,因为北方的狼族是连绵不断地潮水涌来。果然薛延陀汗国崛起,并迅速和大唐发生冲突,大唐军队联合突厥余部合力击败了薛延陀。此后,唐太宗一直谨慎地在北方各狼族之间走钢丝,平衡各方派系,均衡各部势力,防止其中任何一支狼族坐大,让夷狄互相制衡,也由此赢得了“天可汗”的威名。
中夏最后一个以夷制夷的故事在近代,涉及近代史战战兢兢不敢细说了,那就是大公鸡那道美丽的背部。虽然这也是一个无奈的结局,但是在无比仇恨中夏的民族中隔开了一个同种的游牧民族,也是一件略感安慰的事。
属于我们中夏的南匈奴!永远的南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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