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也难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耳际处似有故意低沉的声音交流,凝神细听,寒风轻送,以防出事儿,这些帐篷扎得极近,因此断续间,听来并不费力。
夜风越来越急,骡马在圈子里不安地刨着冻土,不时发出一声低沉嘶鸣,阴云散去,无尽苍穹中清澈遥远,随着时间的推移染上些许苍白光泽。
自青布棉帘的缝隙侧看去,寒风劲厉,吹得篝火上的苗子摇晃不定,忽长忽短。荒原的夜里静的有些可怕,这个时辰怕是谁都睡了吧?
也只有他这个来自后世,过惯了舒坦日子的冒牌秀才,才会在如此深夜胡思乱想,侧耳听去,忽闻七爷的话:“钱掌柜,味道有些不正啊,这路我走了近十年,太古怪了些。”
“怎么?是不是今天的那个诸生有问题,我也觉得路数有些不对,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关键是他的身份,似乎算准了咱们会带陈大人回来似的。”帐内又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应该不会,就算真有问题,进了咱们这儿,给看死了。何况又是个读书人,能有什么用处。自口外,似乎就有些反常,鞑子的消息似乎就出奇的灵,无论怎么改道。”
“按说表面上咱们这次押地只是趟皮货,也不多。这玩意虽然在关内值些钱,但鞑子根本看不上,原本还觉得没什么,不过昨晚听了苏先生的话…”
七爷的话顿了顿,随即才接着说道:“你说会不会是那些厂番得了咱们的消息,故意透露给鞑子兵的?进关后连小股的绺子都不见,太平静了,只怕…”
随即帐中沉默了许久,才听到七爷叹息道:“按照这种情况,明晚迟些才能抵达浮梁。把他送进去,我们马上就撤,不过城外二十里的那片山林是个扎手的地儿,怕是不好过。”
“对方只需要派些轻捷的好手过来,制定周密的预案,就能轻易把咱们给拦下。不过想来他们也不敢动用马队,左右也只能硬闯。当然要是能说服陈大人改道,那自是再好不过!”
“你只怕不了解他的性子,根本不会听我的。”钱掌柜回道:“即使知道是死,他也不会退缩的,更何况听了苏先生的话,不管怎么样,都只能走下去。”
依旧是许久沉默,似隐约弥漫着一种担忧的气息,七爷沉声道:“十年前我奉王爷命,五入漠北打探你们的消息,这条命早就不惜了,为了大计,只要能将他送到,怎么都行!”
钱掌柜欲言又止,提醒道:“相信汪直还没有这个胆子敢来刺杀陈大人,如今想来怕是还上边的意思多些,如此王爷怕也…虽碍于兵权还动不得,但日后可说不准,咱们得早作打算!”
寒风凛冽,后边的话就听不清了,忽听到帐帘一掀,有个壮硕的身影走出,站在青布棉帘前许久,似是在想着什么,不过终究还是走开了。
苏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帐篷,落在了无尽苍穹上,许久一声叹息。只想安安稳稳的生存下来,如今看却也不是什么易事!
回忆起老者持在指尖处的竹节,他知道自己的猜测多半是对的,只是不知道明日还有什么凶险在等着他,即使自己猜到了又能有什么用?
呆怔地看着帐篷顶,苏景的脑中浮现出这半日中的痕迹,无论是旅途中镖师们表现出的谨慎态度,还是不由自主乍现的气质,无一不在预示着他们的身份远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老者对他有种另眼相待的意味,尤其是看向那枚方巾的时候,目光深处的怀念是做不得假的,也正是这一点,令得他觉得有些奇怪。
按说大乾帝国这些行商的镖师们,不应该会对诸生诞出这种莫名亲近的闲情逸致来,他是个注重细节的人,半日内始终注意的是这些精壮的汉子。
如果猜测不错的话,那些看似散漫的人应该都是行伍出身训练有素的好手,尽管他们竭力掩饰,不过骨子中透出的气息就与其他人相异,看来自己的命运如何,还尚未可知!
黑暗中,苏景无奈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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