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听你的?”阿什玉问康老儿。
“我早看出来了,这些人其实不想走西域。成天家怨声载道——吃不好睡不好,还有可能丢性命。我没费多少口舌,他们就同意逃跑了。反正到时候报个走失或是死亡,不会累及家人。回去了带着家人搬离长安就是了。这些士卒,跟着这队伍走也不会得善终,能跑就跑吧。再者,队伍的人越少越好,便是有了冲突,像今日这样,我们也好对付。”
“你早料到这天了?”阿什玉问。
“在玉门关,那田校尉一定要找到帛黎布,证实我家老爷没有说谎——这倒帮了我们联络上了帛黎布。老爷给他写的‘市书’,其实是他相准时机解救我们。之后在冥水,帛黎布差一点就要杀了田校尉——被他侥幸逃脱。后来,帛黎布一直跟着我们。”康老儿说道。
“既然跟着你们,为什么现在才到?”空空问道。
“因为风。”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帛黎布走进来。他满是沧桑的脸上刻画着风尘:“自看了舅舅的‘市书’,我知道要一路追随归年他们,相时解救。在玉门关,我差一点就除掉了王校尉,但是给他侥幸逃脱了。后来,我们一直跟着,但是一来王校尉身边也有几十个士卒,二来毕竟走的是大唐的官道,我们也不好贸然下手。走到纳职的时候,我一心图快,想抄到王校尉这个队伍前面去,寻个偏僻的地方相机下手。于是我们走了小南道,这条路可避天山挞坂的山道,但是,这条道很凶险。”帛黎布顿一顿,喝了几口热水,滋润干涸的喉咙。
“凶险在哪儿呢?我们倒没觉得。”阿什玉问道。
“从伊州到西州有两道。我们走的是北道。”驼子代为答道,“北道经天山,山路艰难些,但是车马多走北道。南道平坦,却要途经避风驿,那里经常有怪风,形如鬼魅。那风一过,人、马、骆驼都没了踪影,找都找不到,所以那里又叫鬼谷口,那驿站,起名就叫避风驿。”
“我们在避风驿,也遇到了大风。”帛黎布的眼里流露出沉痛的神情,“我本来带着二十五个伙计,那一场大风刮过去,十个竟然不见了。四个人被大风所伤。我看着他们瞬间消失在风沙中。我是抱着路边上一个大磨盘,没有被风吹走,但是一棵树倒下来,正砸在我头上,我立时昏了过去。我将养了十来天,头脑才清醒过来……”
众人往帛黎布的头上看去,果真有一道伤口,鲜红地还渗着血迹。
“避风驿,轻意走不得的。”康老儿摇头道。“为了救我们,又折损了更多的人,唉。这西去的路啊——简直是用骨骸铺就的。”
“我再上路后,一路打探着你们的行迹。好在过去跟康老儿走过西域,我知道他会住哪家店。这家店就是我们以前常住的,店家跟我很熟识。其实前几天,我就跟康老儿联络上了。只是时机不到,我还无从下手。”帛黎布说。
“好在我们终于团聚了。”驼子和帛黎布抱在一起,拍着对方的背,相互慰藉着,流下了热泪。
“好累。”阿什玉叹道,“好像把一世的路都完了,还是没有到终点——不断的生死,不断的恩怨。”
“是啊,好累。”空空长吐一口气,“是心累。这一路,看尽了人心险恶,世事不平。在西州,我只用了一点雕虫小技,就让那麴夫人就动了杀心。其实,不是我多会煽动挑拨,是那麴夫人自家心里早就有了一腔怨毒,迟早要发作,我不过推波助澜罢了。这世上,为什么这么多仇怨?”
“沉香现在怎么样了?”阿什玉问道。
“刚才我把她安置在隔壁暖阁里,我看着,她的脸倒有些红润,眼睛也睁开了。我让客舍老板娘和木大伏帮着看护她。那木大伏懂些医术,人也老诚,尽可放心。只是归年,沉香醒过来了,我看你并不十分高兴啊?”驼子说道。
陆归年并不答话,眼珠子似乎被定住了,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有思虑,只是发呆。
“归年,陆归年!你怎么了?”阿什玉有些诧异,沉香醒过来了,他也重获自由了,这些都是可喜可贺的,他怎么会一点喜悦都没有呢?阿什玉在归年背上狠命地拍了几下,归年还是没有反应。
“他魔障了吗?”阿什玉问众人。
“你们都出去吧。”康老儿低声说,“他有话要跟我说。你们好好休息,这些日子辛苦了。帛黎布,你们把那个鲍四娘看好了。”
众人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归年和康老儿两个人。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关于‘王珠’所有的事,我可以告诉你了。”康老儿看着归年,神情无限悲悯,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四年前——武德二年。
“那一年我们商队行到了疏勒。也是腊月里,很冷的冬天啊,也像这样飘着大雪。我们错过了宿头,于是只好息身在一座荒庙里。荒庙的配殿还住着一男一女两位汉人,看样子也是行路的。这两个人不爱说话,因此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来历。”
“告诉我珠子的事!不要绕弯子!”归年铁青着脸说道。
“我没有绕弯子,你耐心听,他们对你至关重要!……这个女人面目清秀,只是一脸的疲惫——她挺个大肚子,原来是个孕妇,那肚子大得,应该是要临盆了。”
“我们原来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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