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木松离开岳家摸黑下了山,路过一口枯井时便把血衣拋到井里。直到此刻,他才口称侥幸,一路上没有撞见人。回到家中,袁木松依旧心头突突地跳。
袁木松的家眷离此地五百里。原本有个小妾随他在寿源生活。去年小妾病故,他没再重娶,也不愿接夫人来照顾他。一个人有多自在!一切都由葛擎天安排得舒舒服服,有官轿坐,有银子进,有鱼肉吃,有美酒喝,日日有大烟助兴,夜夜有美人暖身,天上神仙也不过如此!
此时此刻,袁木松略有悔意,他不该一时冲动,急火攻心,原本用来防身的匕首却戮进了心爱女人的肚子!他恨菊儿不识抬举,本大人真心喜欢你,才要你跟老子回家享福。你在阴曹地府千万莫怪我,无心之失,下不为例。你也有过错,倘若你乖乖跟我走,本大人怎会发火?不过你要怪我也没有用,倘若本大人当真有一天见了阎王爷,也依然位居众小鬼之上,阎王爷决不会帮你这种下贱低级小鬼,所谓官官相护,古往今来都是如此,阳世阴间一个样!
袁木松更恨陈士元,是他的到来,破坏了寿源县的安定祥和!有人卖烟土,有人吸烟土,愿买愿卖,公平交易,干你甚事?前几任知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用得到你来多管闲事?你自命清高就当你的青天大老爷去,又何必挡了别人的财路?朝中一品、二品大员多的是,他们都不管,要你这个七品芝麻绿豆官充什么英雄好汉?出头的椽子先烂你懂不懂?若不是你陈士元突然袭击黄龙洞,本大人就不会乱了阵脚,菊儿姑娘就不会死!由此看来,菊儿之死,罪责均分:菊儿、姓陈的和本大人各负三分之一!
恨归恨,骂归骂,袁木松还是忐忑不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一天,袁木松见到陈士元就拱手作揖,连声道喜:“陈大人劳苦功高,亲临前线直搗黄龙,一举摧毁烟馆,解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堪为吾辈表率,可喜可贺!”
梁灵运和于雪儿会心一笑,陈三元沏茶伺候。
梁灵运笑呵呵说:“袁大人过奖了。禁烟乃本县之职责所在。本县来寿源赴任之前,按察使徐道正大人就有训戒,禁烟一事关乎大清国运、百姓民生,切不可掉以轻心。故本大人敢以雷霆之势,击敌于措手不及。可惜本县才疏学浅,思虑不周,致罪魁祸首成漏网之鱼。
不过,本县深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恶人必有恶报,区区孙猴子岂能逃过如来佛的手掌心?”
袁木松见他一开口就抬出三品按察使徐大人,分明是讥笑他袁木松的后台不过是从四品的葛知府,没什么了不得。袁木松心想,前几天向葛知府发去告状信,尚未得到回复,此时此刻,好汉不吃眼前亏,暂且还得应付一会。
袁木松挤出笑容说:“陈大人言之成理!尽管自古就有忠奸不分、是非颠倒之案例,毕竟邪不压正才是正理。卑职自幼饱读诗书,感慨系之。太史公受酷刑,《史记》千古传颂,风波亭岳飞遇害,万世留名,何为得,何为失?唏嘘而已,唏嘘而已!”
袁木松忽然哈哈一笑。“扯远了,扯远了!陈大人素有才高八斗美名,卑职岂敢班门弄斧?请陈大人恕罪!”
梁灵运笑而不答,于雪儿抿嘴一笑,陈三元扭头偷笑。
袁木松自顾自说下去。“卑职近日流连于古玩书画市场,觅得一幅唐伯虎的名画《桃花庵图》。听说陈大人对书画颇有心得,特地带来供大人鉴赏。”
袁木松从袖中取出一立轴,放到桌上展开。
梁灵运的逍遥戏班曾经演过唐伯虎的戏文,当时还特地与朋友探讨过唐寅的诗画。友人说,唐伯虎的《桃花庵图》是自画像,也是考证他一生荣辱的佳作,有其独特价值。可是从未见过。今天忽然见到真迹,自然分外留意。
只见画中一枝茁壮桃花下有一个茅庵,庵下坐着一人,恐怕就是唐寅的化身了。右上方有自题:“唐寅为月亭画”六字,下钤是两印,一曰:“龙虎榜中名第一,烟花队里醉千场。”一曰:“六如居士”。左下有文彭印“七十二峰高处”等。
袁木松见陈大人和师爷专注于画中,心中甚为得意,用此画来试探陈士元,选对了。他侧着脸洋洋得意问:“二位可知道这幅《桃花庵图》背后有一个悲催的故事?”
袁木松以为他俩一无所知,必定会主动询问画里有何玄机,他也可乘机借题发挥,给他们一番教训,却不料师爷于雪儿突然说出一句话来,让他张口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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