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张红彤彤的纸,印着黄灿灿的“囍”字,仿佛是一堆铜钗子,插向林生心里。他感觉有点晕,立即抓住她的手,让她把请柬收回到包里。
她明白了,顺从地做了,一切如他旨意。
他的手并没有离开,竟向里伸,摸到了那个镯子,母亲赐予她的玉镯子。一切都是天意,自己不从,那是逆天而行。再想到吉丰对自己的好,从分配工作那天起,每一步都离不开她的帮助与关注,不禁心头一热,动情地拉着她的手说:“丰,谢谢你。今天我在你的身上,已经见到了静雅的影子。”
她不仅没有醋意,反而虚怀若谷地说:“我在京都师大,只是个干活的小卒子,哪能与众人仰望的静雅师姐相比?”
“不,你是风与雅的合一。”林生此语,一半出自真心,一半是对未来的寄望。
“那我们之间,就差个‘颂’了……”她脸上一红,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一种幸福感立即袭上他的心头。风、雅、颂,《诗经》三类篇名齐备。若是他们将来生了孩子,取名为“颂”,输送真情,可谓雅致之极。
就这样相互依偎着,林生仿佛被融入温柔乡,不知不觉地,竟在她的怀里睡着了,这一觉沉得,竟然连片断的梦都没有。待他醒来,发现自己依然半躺在她的怀里,她对自己微笑着,像个天使,更像个圣母。他觉得自己应是将她的胳膊压得酸痛了,急忙将身子坐直,发现天已昏黄,楼下的路灯全都亮了起来。
“走吧,咱们该去二楼了,到晚了不礼貌。”她站起身来,帮他取下棉大衣。
他把大衣放在另一只椅子上,帮她取过羽绒服,轻轻地套住她后伸的双手,然后连同自己的双臂,一道裹住她的香肩。
她不仅深感温暖,还觉得他有点绅士的样子了,于是向后仰头。
他似乎得到解脱,同时又找到了归宿。于是自然而然地低下脑袋。
一记长长的吻,印在热热的唇。接着她张开了口,他的舌头不由自主地滑了进去,马上便得到回应……
婚礼别具一格。静雅的格调,多仑的节奏。来客不多,至多六十个人,但个个有份量。司仪是鲍多仑的好朋友,京城著名音乐节目主持人兼评论家凌霄。他用富有磁性的音质,介绍二十多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比如京都师范大学党委副书记曹江川,著名音乐指挥家、社会活动家王道理,著名哲学家李唯西,著名学者兼翻译家庞茵,著名女钢琴家乔会娇,著名京剧演员牛秋霞等等,都是林生和吉丰在报纸和电视上常见到的大腕级人物,有的人著作一直列在师大规定的必读书目之中,莘莘学子以能见其一面而深感荣幸。这样的婚礼,简直是京城上流社会的聚会,林生觉得自己和吉丰就像宴会厅里的两根蜡烛,只不过长着羡慕的眼睛、善听的耳朵、会吃的嘴巴而已,爱慕二字自始至终没在心头再次泛起。
婚礼当然是西式的。最让林生难忘的是那个情节。聚光灯照在餐厅最后方,鲍多仑身着礼服,胸佩红花,像个黑马王子。在司仪甚为煽情的语言引导下,他慢慢走向通道的另一端。聚光灯从他的前身移到后背,最后将其影子放映到墙上。突然灯光幻灭了,一道由玫瑰花扎成的心形彩门出现在人们面前,静雅身着洁白的婚纱,左臂挽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缓缓进入众人眼帘。此时林生没像吉丰和所有在场的人一样盯着新娘仔细端详,却将目光聚在那个高大的男人脸上。他五十多岁,满头黑发,面带微笑,眼睛里闪着泪光。他知道,这就是静雅的叔叔章峰瑀,林生为了这个名字,经常去看《南国日报》,结果发现他为人十分低调,即使在照片上出现,也多藏在领导身后。今天他身为省委常委、秘书长,副部级干部,应是到场人物里级别最高的一位,但他不让司仪宣布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只以静雅叔父的身份在灯光下亮相。林生的双眼盯着他,一直盯到灯光全部移至这对在乐曲之中慢慢前行的新人身上,他悄悄消逝的背影全然模糊。
在吉丰的照料之下,林生开始用餐。每一道菜都是美味,但他不知道在吃什么。杯子里应是法国红葡萄酒,味道与他在老莫里喝的一样,但林生觉得全是苦涩。低头凝望之际,他发现每个来宾的面前都有一个名牌,自己的大名竟然也与众多名流一道,以中英文两种形式被夹在一个透明的三角架子中。再瞥一眼吉丰的,发现有所不同,她的名牌右侧有一个细小的花瓶,瓶子里插着一支红玫瑰。这时他才倏然想到,吉丰定制的那一大束玫瑰被丢在了一楼,刚才二人竟是如此忘情。正在琢磨是否起身下楼寻找时,耳朵边上便传来一阵也算熟悉的声音。
“哎哟,生哥,你在这儿呀!我在那边桌上等你好久,还给你专门留下位子呢!”娇娇的,嗲嗲的,除了周佳,还能有谁?
“周佳,你——”林生嗫嚅着。
“生哥,今天你是怎么啦?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一同出席大大师兄和师姐的婚礼吗?看你六神无主的样子,莫非被狐狸精迷住了吧?”周佳如此说着,却一眼都不看旁边十分尴尬的吉丰。
同桌人的目光立即聚了过来,对她的无理取闹,林生有些愤怒。但一想到这是静雅的婚礼,便把怒火强行压住了。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把周佳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发现她今天衣着非常时髦,还刻意化了妆,可能在婚礼上帮忙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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