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劳烦他们了。趁我现在脑子还清楚,有些话我要交代一下。皇后,你先下去吧,在殿外候着。”
“是,天家。臣妾遵旨。”皇后福了下身,把金匣放在身旁的矮几上,给丁谓递了个眼色,轻轻拍了一下金匣,就后退着出去了。
皇后走出万岁殿,殿外仍只有卢谨在守着。她和卢谨在殿外的火盆旁站着,相对无言。
福宁宫大门开启的声音传来,是裕王最先进来了。紧随其后的,还有其他几位一品王候和执政。
皇后愣了一下,旋即走到殿外正中,站在门前。
裕王奔过来,几步跨上台阶:“臣拜见皇后娘娘。”他敷衍的行了个礼,就要往万岁殿里冲。
哪知皇后张开了一臂挡住了他:“裕王殿下,天家正在和丁相说话,吩咐了谁都不能进!”
“可是……”
“没什么可是!难道本宫的话你都不信吗?”皇后厉声说道。
裕王仍然站着没动,他盯着眼前皇后张开的大袖上紫鸾鹊谱的刺绣,那鸟头的花样越看越觉得扭曲可怖。
“怎么?没听到本宫的话吗?”
“是,臣遵旨。”裕王只好侧身站在一边,脸色阴沉的候着。
其他的王侯大臣们大气也不敢出,都在殿下的台阶前候着。
“晋王还在偏殿吧?把他叫来吧。”皇后命道。
“是,皇后娘娘。”卢谨又补充了一句,“顺王也请过来吗?”
“哦对,还有他,也一起叫来吧。”
没多久,三皇子晋王、二皇子顺王就从偏殿赶过来了。他们看到裕王和皇后在殿前站着,而其他大臣们都在台阶下候着,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走过去和大臣们站在一起。
“晋王,还有顺王,你们都是皇子,都站上来吧。”皇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裕王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却探究不出来什么来。
“是,儿臣遵旨。”两位皇子便走上台阶,站在皇后旁边。
寝宫里的灯火忽暗忽明。突然,殿外的人们听到了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还看到一个人影投射在大殿的窗纱上,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东西。然后,就又没了声音。
裕王刚欲开口,就被皇后狠狠的盯了回去:“候着!”
紧接着,寝殿里又传来一声刀斧落地的声音。没过多久,只听到赵光臻声嘶力竭的喊道:“你便好好去做吧!”这一声,既激烈又悲惨,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
殿外的人们面面相觑,而后又都看着皇后。皇后却还是镇定的目视前方。雪,仍在漫天飞舞着。
“吱呀”一声,万岁殿的大门打开了。只见宰相丁谓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磕倒在门边,拖长了嗓音哭喊道:“天家,殡天了!”
众人纷纷赶进万岁殿中,只见赵光臻半个身子探出了锦被外,面朝下,头发散乱的披着,好像刚刚经历过挣扎。卢谨走上前去,将他扶正,手指放在他鼻翼下。然后转过身,缓缓的瘫跪下来,带着泣声说道:“天家,殡天了!”
从万岁殿一直到紫宸殿,内侍们报传的嗓音尖利而刺耳。一阵呜咽的哭声在宫里宫外蔓延开来。紫宸殿上候着的四品以上官员们,都跪拜了下来,其中也包括丁泓钦。
丁谓扶着门框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卢谨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匣递给了他:“卢内侍,请宣旨吧。”
卢谨打开金匣,拿出了一个丝质卷轴。他缓缓展开卷轴,目光掠过卷上的文字,身子抖了一下,便颤巍巍的走到正厅中央宣读皇帝赵光臻的遗诏。
念闭,一阵短暂的沉默,众人表情纷呈。少顷,皆伏于地面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唯有裕王和晋王呆立着。
皇后从地面上抬起头:“裕亲王,难道你没有听到先帝的遗诏吗?还不赶紧跪下迎接新君?”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裕王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冲上前去夺了遗诏,仔细看了两遍,然后扔到了地上,哈哈大笑,“你们,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篡改先帝的遗诏!”
“放肆!先帝尸骨未寒,你居然敢在新君面前如此诽谤!简直大逆不道!”皇后站起身,走到不知所措的皇三子晋王旁边,“来人!裕王因先帝殡天,哀伤过度,不宜久留在此。把他带回裕王府中休息,好生照料!”
几个内侍围上前来,裕王却一把推开他们,嘴里骂叫着,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天家,无需担心。现在我们去紫宸殿吧,百官们都在那儿跪着候驾呢。”皇后和颜悦色的对新君,也就是八岁的晋王赵卓说道。
雪,仍然在下着。宫城的朱门绿瓦已被掩没的失了颜色,天地间只有黑白二色,像是在为这刚刚逝去的齐宋仁宗皇帝戴上孝色。哀切的一行人缓步行出万岁殿,向紫宸殿走去。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很快就被大雪湮没了,了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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