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亮抬手摸了摸唇下那两撇标志性的八字胡,不以为然道:“按照过往旧例,所谓朝廷委任下来的钦差大人,无非走一过场,美其名曰代天巡狩、整饬吏治,实际上不过是游山玩水、搜奇览胜,但凡地方上给些面子、知些情趣,好酒好菜、歌舞升平招待一翻,临走再不忘细细奉上些‘土特产’,即可上下同心、皆大欢喜。”他冷冷一哼,自唇角绽出几缕不屑之色,抚掌骂道:“真不知咱们这位宰相大人的脑袋是否榆木雕琢的,放着城内惬意日子不过,偏偏就要躲到大江滩上扎营!”胡祎之蹙着眉头略略一想,登时哈哈大笑,摆手道:“希亮啊,你那套观人之术早已成为老黄历啦!”他转身复又察看两眼地图,这才屈指轻敲案头,冷笑道:“如果本官猜得没错,这狄老鬼定是故技重施,只将他的得意弟子摆上台面,以充花瓶障人耳目……”
他笑了笑,随手将陈希亮招致身侧,点头道:“这老东西眼下定已取道他处,微服直奔蜀州去了。”陈希亮登时面色大变,骇然道:“大人,这可如之奈何!”胡祎之摆手道:“自古兵来将当,水来土掩,有何好担心的?”他拈须一笑,转头问道:“本官昨日交办之事,进行得如何了?”陈希亮立即拱手应道:“下官一切全依大人吩咐。”他伸手向地图上指去,悄声道:“如果不出意外,咱们的人今晚即能到达老姜村……”胡祎之顿时大笑道:“意外?自本官上任以来,你的印象中可曾有过这‘意外’一词?”陈希亮慌忙拱手答道:“大人一向运筹帷幄,算无遗漏,自然是只有意中,没有意外了。”胡祎之瞥眼狠狠盯他一下,这才展颜笑道:“嗯,你这就赶往蜀州去,务必当面向卫凌虚和卢怀真交代清楚,命他们千万谨小慎微,低调行事,绝不可教狄老鬼嗅出味道。”陈希亮登时拱手领命,急急转身去了。胡祎之负手仰望承尘,点头笑道:“狄仁杰啊狄仁杰,今趟若是不出意外,你定然要来得去不得了……”
同一时刻,五百里外大邑县、卧虎山下的老姜村内,狄仁杰正兀自驻足堂上,负手凝望院中。自午时过后,晴朗天气便陡然转阴,闷得教人有些透不过气来。狄春悄然来至他的身侧,低声道:“老爷,这鬼天气闷热得紧,您先喝口水吧。”狄仁杰摆摆手,随口问道:“可曾给这里的主人留下酬金吗?”狄春挠头道:“小的倒是真心要给,可老村长却是坚持不收,这……”狄仁杰摇摇头,沉声道:“这里地处荒僻,村人皆是看天吃饭,收入微薄,酬金是必须要支付的,而且还要尽量多支付些,明白吗?”狄春立即拱手领命,他叹了叹,这才随手接过水碗,轻轻啜了一啜。此时就见村长姜五郎喜笑颜开地快步走进院落,迎上来拱手笑道:“知有贵客造访,小老儿顿觉蓬荜生辉,有失远迎啊,呵呵。”
狄仁杰急急上前还礼道:“我等无非做些小本生意而已,这贵客二字可愧不敢当啊!”姜五郎拈须一笑,抬手将狄仁杰让回堂屋,二人相继在案旁坐定,姜五郎拱手笑道:“不瞒先生说,因鄙村地处荒僻,山高路险,这一年到头也难得遇见外乡客人造访。”他含笑打量狄仁杰道:“是以今日得见怀先生,小老儿这心中委实高兴得紧,高兴得紧那!”狄仁杰摇头一笑,拱手道:“我等冒昧讨饶,还望村长大人多多见谅。”姜五郎连称不敢,转而蹙眉问道:“适才听小儿讲起,怀先生是要取道敝村,赶往蜀州去吗?”狄仁杰心头一动,拈须笑道:“是啊,在下一直做些绸缎营生,今趟专程前往蜀州,想着进些蜀锦转卖他方。”姜五郎登时面容收紧,拱手道:“莫怪小老儿多言,怀先生此行只怕是难以如愿了。”狄仁杰不由深深一鄂,讶然道:“这又是因为什么?”
姜五郎叹了叹,面露忧色道:“实不相瞒,只因近些时日,蜀州境内匪患猖獗,官军屡剿不灭,因而闹得相邻各县人心惶惶,百业不兴,是以县令大人特意颁下法令,敝县境内所有通往蜀州的道路,全部封闭三日,目前尚未放行啊!”狄仁杰面色一变,惊讶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姜五郎点点头,沮丧道:“小老儿活了这么久,实在想不透这些苗匪的心思,因何放着太平安生日子不过,偏偏却要犯上作乱,处处跟朝廷为敌。”狄仁杰动容道:“你说的匪患,指的是苗人?”姜五郎抬头望他一眼,现出几分不解道:“怎么,怀先生难道同苗匪打过交道吗?”狄仁杰顿时摆手道:“哦,事情是这样的,在下一路上也曾听闻苗民叛乱之事,然而却实在没有想到,情况居然严重至此。”姜五郎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叹道:“说实话,小老儿也从未和那些苗匪撞过面,可是听多了旁人的刻画,这心里不免也就跟着一齐害怕啊。”
狄仁杰笑道:“此乃人之常情,平时小心一些总是好的。”姜五郎不禁连连点头,喃喃道:“谁说不是啊,天下承平时久,咱这些平头百姓只想着风调雨顺,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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