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给梅一觉送药的时候,他说,“跟我去走走吧。”
夜色已深,却并不黑暗。前面几天夜里都是雷声大作,今天的月亮倒是比往常更圆更亮,他们路过那株梅花树的时候,在月光下,也能分明看到那梅树的枝干越来越精神了,甚至那枝干的末端也长出了小小的花骨朵儿,嫩黄嫩黄的,漂亮极了。
缥缈山真是一个好地方啊,这里是人间离天最近的地方,可以每天都看到那样美丽的天地,看着他们物换星移,梅一觉也不知自己在这山上度过了多少春秋了,只觉得白驹过隙,不过转瞬间,就过去了这么久。
“师傅,”花暖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你一直不还手呢?比武的时候,你一直在让着那个女子,不是吗?”
梅一觉沉默不语,只带着花暖又绕回了那一株梅树旁。
“你知道为什么梅花只在冬天开?”梅一觉问道。
花暖摇摇头,一脸茫然。
“因为它不与人争香。”
花暖仍是看着他,一脸茫然。
“谦让也是一种修行。”梅一觉的眼神飘向那小小的青涩的花骨朵,“学武从来就不是为了比拼,而是为了自保。不还手不代表懦弱,步步紧逼也不代表勇敢。人,要懂得谦让,懂得宽容。只有心大了,才能容纳武学的博大精深。她会输,也是因为,她的心,不够大。”
他说完,花暖也是似懂非懂,她毕竟还小,只能细细的揣摩着师傅的话语,理解师傅的意思。
过了一会才道,“打架是不对吗?”
梅一觉失笑,“也可以这样说吧。”
花暖想了想,又有些不明白了,“那为什么山下的人要打仗?打仗不就是许多人一起打架,他们有又是为了什么?”
梅一觉却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只是这问题,也将他问倒了。是啊,为什么呢?有的野心权力,追逐yù_wàng,有的人备受压迫,愤而反抗,争权夺利,家破人亡。
这就像一个永无休止的轮回,没有句点。
这句点,不仅把他们圈在了一座围城中,也把他,圈在了围城中。
花暖见他不说话,也不去打搅他,却看见一个人影偷偷摸摸的靠近了。
她从阴影处走到月光下,花暖这才看清,原来是昨日与梅一觉决斗的女子,随即又想起这女子毒辣的功夫,不由握紧拳头,护在了梅一觉前面。
身后的梅一觉却是看着她,面无表情。
那女子走到花暖面前,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凭空添了几分空灵,她一双眸子细长丹凤,美丽极了。半无那日的肃杀之气。
“给你。”她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梅一觉。
梅一觉接过,打开,扫了一眼,装入信封,捏在手里。却是一问,“你跟踪一路,就是为了一封信吗。”
那女子一怔,大概是没想到梅一觉早就发现她的行踪了。那双眸子垂了下来,真像个犯了错低头认错的孩子。
梅一觉也不再理会,抬脚便离开了。
花暖看了看那女子,比武那日她看起来狠辣歹毒,可夜里,又像换了个人。花暖有些犹豫,才问,“你的伤,好了吗?”
她眼神有些诧异,“没事。”
花暖问,“夏福,今天晚上跟你们一起走吧。”
“是。”
“我能去送送她吗?”
那女子点点头,“我们这就要走了。”
梅一觉在不远处,“我也去吧。”
梵音塔这次就来了两个人,算上夏福不过三个,站在石梯上,颇为寂寥。秋风瑟瑟,在这夜里行路,不小心就要着凉了。
夏福见到花暖,仍是不舍,眼睛一红,“你会不会忘了我。”
花暖摇摇头,看她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就干脆拿下自己的帽帐,戴在了她的头上。
夏福扶了扶帽子,声音哽咽,“我一向是讨厌我父皇的,这次我却想谢谢他,不然我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好的地方...”
她看着梅一觉和花暖两个人,都穿着一样的袍子,站在寒风中,衣服虽然简朴,但飘逸极了。她一直以为这山中不过苦寒之地,山野莽夫,却从未想过,会知道这样多美妙的故事。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叫花暖?”
“因为我出生在春天,仙人说,那个季节,春暖花开。”
夏福点点头,“那我们还真像,我出生在夏天,我娘亲说,荷花满塘福临门。”
梅一觉冷冷吐出一句话,“你胡诌的吧。”
夏福摆摆手,当没听见,故作潇洒,“喂,花暖,以后你要是来了迦叶国,一定要报我的名号,来找我啊!”
“好。”
她又看了看梅一觉,“看在你跟我娘亲一个姓的份上,我就不说你了!”
花暖一愣,夏福的娘,也姓梅吗。
“花暖!你一定不要忘了我!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说完,她也学着夏福的动作,轻轻托起帽檐,又是一副自信的模样,“千万记得!”
花暖点点头,目光柔和,算作承诺。她也不会忘记这个怕打雷的小姑娘,若有一天,她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夏福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来,狠狠地抱了抱花暖,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花暖听得稀里糊涂,就见她已经放手了。
“花暖,再见。”
“夏福,再见。”
梅一觉的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已经被他捏的皱成一团。
或许太过用力,他手臂上的伤有开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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