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兵荒马乱,闪过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他看见一具具明亮的火把,看见院子里被血染红的月桂花,看见那支离破碎的尸体,和姆妈已经僵硬的慌乱表情。
他踩着脚下的血迹,顺着台阶往上走,推开一扇年久的木门,屋里的灯火明明暗暗,那个举枪的将士回头望了他一眼,脸上挂着一抹残忍的笑,然后,回头,将手中的长□□进了身前之人的胸口。
他张大嘴,嘶吼着想要上前,但却被人拦腰紧紧抱住,他看着在那个将士身前,年老长者的身体被□□贯穿,瞪着一双眼睛,死死望着自己,霎时间,堂妹的啼哭,随侍的尖叫,母亲的嘶吼,全都响彻在耳边。
他惊恐,号叫,挣扎,却始终摆脱不了那双静静桎梏住自己的手,可是轻微的,他听见有个声音在自己耳边温柔的说什么,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自己眼前摇晃,想要看清却怎么都看不清,于是他奋力地弓着身子,手指扭曲地往前伸着……
‘啪——’
脸颊火辣辣得疼,紫钥缓缓睁开眼睛,微微偏了偏头,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让他很难受,他努力让自己忽略这些难受,虚着眼睛去适应船舱里的光线。
裴长鱼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醒了醒了,师兄他醒了!”
裴九卿掀了帘子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汤药,看了看他脸上的巴掌印,又转头责问长鱼:“你打他做什么?”
“他刚刚痉挛了。”裴长鱼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打他我怕他咬舌自尽。”
紫钥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脸颊,转头怒道:“裴长鱼,你敢打我!”
长鱼坐在船头哼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小曲,药炉噼啪响着,上面的瓦罐里飘出姜根的刺鼻味。
紫钥靠在软垫上看着裴九卿,看了眼,又心虚的低下头。
“师叔可知道?”
他摇摇头。
“不是从山门下来的?”
他点点头。
裴九卿沉吟一番,道:“偷偷下山有违门规,我设法送你回去,你自行领罪去罢。”
“师兄!”紫钥抬起头,顿了顿,又掀开被子跪下来,请求道:“紫钥不想回山门,师兄……师兄能否带我一同下山?”
裴九卿笑了笑,道:“这是为何,山上不好么?”
紫钥没有说话,裴九卿垂眸想了想,又道:“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他咬着唇思考着怎么回答,前方裴长鱼没有回头,却懒懒地脆声叫了句:“跟屁虫——”
他抽搐了下唇角,没有理她,抬头看着裴九卿,思考了一番措辞,认真道:“紫钥平生所见,只不过山林与岱舆两处地方,大千世界,还有很多事我没有见过的,紫钥想见更多的人,了解更多的事。”
“师兄你别信他的。”长鱼转过头,朝紫钥做了个怪脸,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裴九卿宠溺地看了长鱼一眼,复又望向紫钥,笑道:“见更多的人,了解更多的事?”
“还请师兄成全。”
裴九卿眸中依旧带着笑意,却没有说话,此时炉上沙罐的盖子被热气冲得一跳,啪嗒响了一声,他站起身来,出了船舱,声音从舱外悠悠传来:“了解之后呢?”
“了解之后……”紫钥突然绷直了背脊。
裴九卿望着此刻风平浪静的大海,道:“了解之后,你是否还会随我回忘剑阁?”
紫钥张了张嘴,沉默一番,终于承认:“紫钥此生并无宏愿,唯求能不被人欺辱压迫,诚然忘剑阁是道宗名门,可紫钥灵台未开,天资驽钝,不够高攀,此番下山若是能见识些奇人异事,紫钥便留在凡尘中,不再回山门。”
长鱼吃了一惊,回身想说些什么,看见紫钥坚定决绝的眼神后,话头在喉咙里打了个滚,又吞了回去。她知道,他哪里是天资驽钝,别人背了好几遍的咒决他看一次便会背诵,别人花了半日时间都解读不了的经文他读一遍便能领会,就连别人耍一遍的招式他都能顷刻照模照样地打出来,尽管负责教导他的师兄并不传他真本事。他这般天资聪颖,整日里却只能念经打扫,陪她厮混,心底定然很是不屈。
叹了口气,她想,她裴长鱼是被阁主钦点了的修仙无缘,紫钥有缘,可他不想,比起那些经文典籍,紫钥大抵更想要学更多的功夫法术罢,毕竟他说了,他的理想,可是做一位睥睨众生的强者。
她心头想了很多,难免唏嘘,但反观裴九卿,却似乎并不在意紫钥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依旧有条不紊得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沙罐里的姜汤沸了,他取了只碗接着,淡淡道:“你是二师叔的弟子,我若私自带你下山,便是对师叔的不敬,这有违门规。”
紫钥绷直的身体垮了下来,失望得闭上双眼。
“但是,”裴九卿端了碗参汤走进来,递到他眼前“我会修书一封送去给师叔,请求他让你随我下山。”
他睁开双眼,裴长鱼在船头怪叫什么他全都没听清,只兴奋地一下子从软垫上站起来,忘了船舱的高度,一个没注意撞到了舱顶,疼得闷哼了一声,裴九卿笑着摇了摇头,又躬身出了船舱。
长鱼从门外钻进来,咿咿呀呀得同他吵,时而又对舱外的裴九卿表示自己的愤懑,小小的乌篷船一下子闹腾了起来。
紫钥一边冷眼对着长鱼,另一边,脑子里却浮现出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样浓重的血腥味,似乎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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