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去么?”
“长鱼,你未曾记事便在这山上,不懂世间康乐与疾苦,这样怎能有仁道之心。”
她想起那第一次下山的所见所闻,又忆起杏儿死去那个晚上的情形,咬了咬唇:“可我不喜欢山下那些人。”
“嗯?”他从桌上捧了鱼食,转身背对着她,向着池子里倾撒:“为什么不喜欢?”
长鱼沉默了半晌,回答说:“我觉得他们又虚伪又自私。”
他闷声笑了笑。
听到他的笑声,长鱼赶忙补充道:“还残忍狡诈!”
“还有么?”
她想起吕若仙,道:“都是大骗子!”
裴九卿怔了怔,半晌没说话,过了许久,她手里捧得水都快喝完了才听到他那时时都带了丝笑意的声音:“原来长鱼是讨厌这个。”
裴九卿又撒了一把鱼食,广袖微扬,“那长鱼认为谁不自私不虚伪呢?”
她一丝犹豫也无便脱口而出:“师兄啊。”
裴九卿似是无奈一般低头笑了笑,转身眸色里带着温柔,道:“若我真如你所想,何必还困在这俗世里,早已悟道登仙了。”说他,他放了手中的东西,揉了揉她的脑袋:“去吧,过些时日便与我下山。”
裙子被石板上的水洼给沾湿了,绕过月门还能看到裴九卿立在阑干边的身影,和记忆里的重叠在一起变成了一尊高高在上的模糊光晕。
她走出月门,看到不远处的女子一手抱着尊瓷瓶,一手压了桃树枝桠,偏又转了头一脸清冷的看着她。裴长鱼眨巴眨巴眼,方才回过神来,对这白衣蓝裙的女子恭敬唤道:“凛姬师姐。”
被点了名的女子微微掀了眼皮,将她打量了一番,然后转头去看手中的瓷瓶,叮一声响,露水顺着叶片滴到瓷瓶里。
“喜欢喝茶么?”那声音慵懒中带着一丝清冷。
听到对方的声音,裴长鱼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道这姑娘是出了名的清高孤寡,也不与同门接触,怎得就突然同她这个小喽啰说了话,还问自己喜不喜欢喝茶?
她虽犹疑,但也不敢怠慢,忙恭敬答道:“喜欢的……”
“毛峰?云雾?”
“长鱼不会品,好喝就行……”
凛姬点点头,像是不经意一般接着说道:“我听你刚刚同九卿师兄说,你很是厌恶山下的凡人?”
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凛姬师姐听到了啊……”
对方有些茫然,转头有些疑惑地问:“你们是说的悄悄话么?”
“……”
“我只是在这外面采露,倒不是有意要听到的。”
诚然他们说的并非悄悄话,但自己能和裴九卿说的话并不代表能有脸皮和别人说,她有些不好意思,摇摇头,勉强笑着:“不是悄悄话,只是被师兄训斥了,长鱼有些不好意思。”
凛姬按下身前的一片叶收了最后今最后一滴露,再微微侧身,那好似一剪秋水的双瞳淡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似乎在想什么,沉默许久,忽而垂眸问道:“裴长鱼,你自懂事起便在修道,心中可对‘道’有些许领悟?”
“道?”裴长鱼不明白为何凛姬突然问她这个,只忆起从小背的经书,张口便背来:“书上说,阴阳即道。”
“还有么?”
“……仁德即道。”
“还有呢?”
“还有……世间万物皆是道。”
凛姬那毫无感情的眼眸微微眯起来,转身背对着她淡淡道:“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你被领上山十余年,却一丝感悟也无,拿前人的领悟来照本宣章,可见,不可教。”
长鱼自小没少被训,却很难寻思这平日照面都很少的人物怎么今日这么关注自己,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想到‘一时好心想要开导开导后辈’这一条,虽然略有些不乐意,却又不敢对此说什么,便顺着凛姬的话,低头敷衍道:“长鱼道行浅薄,师姐教导的是。”
对方微微皱了皱眉,倒有些诧异:“我没有教导你。”看到长鱼那张更为不明所以的脸,凛姬严肃道:“我是在训斥你,你听不出来么?”
“……”
见凛姬举步前行,似是要去采别处的露水,裴长鱼抬了脚步跟在她后面,没走几步,前面的人回过头来脸上的疑惑更加深了,说:“你跟着我做什么?”
她看着白衣蓝裙的凛姬,心神微动,故意问道:“师姐修行近百年,那在师姐看来,何谓道?”
飞花落地,凛姬凝着面前的小姑娘,半晌别过脸,眼中带了一丝空灵,挑唇淡淡地笑了笑,“我若说我也是茫茫不知,你怕是要怪我好为人师了。”
见长鱼不解的神色,凛姬叹口气,看着岱舆山远处的如画山水,眼中有着此时的长鱼还看不懂的神色,似是欢乐,又似有着世人所解读不了的寂寥。触到长鱼好奇的目光,她叹了口气,忽然道:“不过在我看来,人道渺渺,仙道茫茫,什么求真悟道也不过是人活于世所追求的一种逃避之法罢了。”
长鱼不明所以,打断道:“人活一世,自然追求平安喜乐,做神仙更是可以逍遥自在,想来都是人之常情,若说成是逃避,岂非太过无情?”
凛姬不恼她的反驳,反而很欣赏她终于说了一番得她心意的话,微微一笑,道:“你可知,有时候‘逃避’也并非针砭之意。”顿了顿,她继续道:“世人愚钝,希望以静其心、善其身的方式来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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