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所需要的只是虚无和亮光以及干干净净和井井有条。
踩着光滑的卵石,说遗忘的心事,
那些关于青春,伤而不悲的秘密。
这长长的时光中,你们来到我身边,靠近我衰竭的心房,听我的游丝余音。
幼薇把车熄火,停在酒店门口。她扬起表看了看时间,然后走出了车门。老板五十分钟后结束会议离开这里。附近有一家荒废已久的老人公寓,她决定去走走。
公寓在一条狭小的巷尾,有褪了色的单行道马路。她每次抄近道开车经过这里,总是把速度减到最慢,直到尾随的车子焦躁地鸣起喇叭。伸出墙外的白玫瑰、粉蔷薇,看不出迟暮的年岁,依然娇艳如昔。阳光有些活跃,她便轻轻仰起脸颊,让它无声而温柔地落在面上。
门卫的移动房几乎垮塌,没有人看守。对面是一幢老楼,攀满了爬山虎,花白的阳光下,叶子像鳞片般随风翻涌。大门右侧长出新生的杂草,高矮深浅,布满了路道。踩在这荒废的草丛上,可以看见一处简单的八角亭,亭角仍然保留着它过去的别致。走过去便接近一池静水,耐心观看,偶尔能见到水中藏匿的金鱼。
幼薇觉得这里很安静,仿佛能听见游云闲风的声音。她坐在亭子里,再次想起自己的决定。
那天凌晨,幼薇在荒芜的夜里醒来,看不到丝毫的微光,摸不到手机,身边也没有人。申浩仍然在书房里写作。他们的时间是颠倒的。申浩作为一个没有名气的作家,每天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幼薇继续睡,然后梦见一条凶猛的蛇向她发起攻击,突然一阵恐惧惊吓,再次醒来,天已大亮。申浩不知何时已睡在身边。而她将开始新的一天。
她回忆起五年前的夏天,眼神走远,嘴角浮起笑意。那时刚刚结束了大学生活,毕业生挤爆了学校附近仅有的几个小饭店。大家变得疯狂无忌,直到一场一场的聚会下来,热情才开始消退,前途也变得叵测。
幼薇就是在最后一场聚会时看到了申浩的另一面。她和他之前都不怎么出席这种活动,直到班长通知,最后一次,谁也不许缺席。
热闹的餐桌上,申浩像一位循礼的神父,用餐布擦净手,然后轻声说:“我吃了。”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幼薇听到。他仿佛在感谢这满桌丰盛的食物,又好像在感谢身边和他共餐的朋友。他稳重有礼,像一棵安静的宝瓶树。
幼薇看到他的手指,长而有力,指盖末端有乳白色的月牙。他一定经常运动,身体康健。他细细地咀嚼每一种食物,心怀崇敬。
渐渐地,幼薇的表情和动作慢了下来,她看到他和自己曾经暗恋的罗逝十分相似。
罗逝,出现在她生命中最为宝贵的中学时代。幼薇和他还有另外两个女伴一起迎接每一天的晨曦和日落。
他们学大人喝啤酒抽香烟,也学幼童捉迷藏过家家。他们偷跑出家门走在凌晨三点的马路上;他们脱下鞋袜光起脚丫在黑夜下的月亮湾里游泳,在荒废花坛的草垛里睡觉;也在无人的早点炉子里烤地瓜。那时家乡的温泉,夜晚没有路灯,只有一个比一个寂寞的黑影。
即便罗逝每天与她们鬼混,上课仍然能精神饱满,考试排名前列。他是多数女孩的暗恋对象,包括幼薇。她无数次在镜子面前练习表白的台词。然而每一次都被自己的胆小吓退。这份纯净的友谊真的很好,她很满足。所以即使内心有汹涌的爱恋也只能任凭它激烈地席卷,她不敢破坏界面的平静。她害怕点破后的疏远、陌生、拒绝,害怕再也回不到从前。所以宁愿私藏着这种又痛又痒的暗恋,直至目送它最后退去。又或者,陪伴一生,永不退去。
一次游泳课后,在更衣室里,幼薇和两位女伴讨论各自中意的男生。对方讲出来的,居然都是罗逝。其中一位决定告白。幼薇劝她,却没有成功。不久以后,罗逝和她之间便有了一种小心翼翼的躲藏,不再像从前那般潇洒透明。
随后明明灭灭,中学过去。罗逝去了上海的大学。幼薇去了北方。他们照常通信来电,攒够了钱就坐午夜的廉价火车去看对方。只是,那份暗恋,依旧在心中膨胀、生长,成为支撑她努力学习和忍受孤独的力量。
幼薇觉得自己和母亲很像,年幼时就开始暗恋一个人,此后心随他往,再也放不下。
母亲在幼薇十四岁那年,和她暗恋的男人私奔了。幼薇和姑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又颠簸了七个小时的夜船。在海南三亚的某个小镇上找到了母亲。幼薇记得自己那天哭闹了很久,她把院子里堆积成山的椰子推倒了一地。她把母亲漂亮的衣裙撕成一片一片。她大声骂那个男人“野猪”,男人最后扇了她火燎般的一巴掌。她从母亲的身边跑开,闻着海水的腥潮气味。幼薇越来越接近海。
她没有跳下。她知道自己深谙水性,知道自己会浮起来,像一只孤单的漂流瓶,没有方向;她知道看热闹的人群里会有好心的人将自己救起。海边有卖菠萝的老人,她吃下一块就潜进附近的公园,在单薄的石凳上放干眼泪然后躺下。她已经不记得在蝉虫声嘶力竭的深夜,母亲是如何找到她又抱她回家的。
只是,她记得母亲那句颤抖的话:“幼薇,等你长大了,你会懂我的。”
后来,幼薇懂得,原来每个人的内心深处,一定都有自己暗恋过的人。因为某些因素,不能天长地久,细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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