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谷雨与扰烟门人汇合的时候,骑着骏马的言夜已经率先抵达了徐州与离原之间的驿站。驿站边上有间茶铺,他下了马,打算在这里歇息片刻。
“一壶热茶。”
“得嘞,您稍等。”
天色尚早,茶铺里人不多。等待的间隙,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窗边的老人身上。他不是个会四处张望的人,但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却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客官,您的茶。”小二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头付过钱,再扭头时,恰恰对上了老人的目光。大约是已经老了,眼神都有些浑浊。老人冲他微微一笑,脸上沟壑横生,但丝毫不显狰狞。
言夜依旧是面无表情,但也礼貌地点了点头。下一刻,那老人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站在了他的对面:“窗边寒气太重,老夫可能坐在这儿?”
他伸向茶壶的手顿了一顿。
要知道,在此之前,除了墨七,没有人敢跟他同桌吃饭。他做了个“请”的动作,又将桌上倒扣着的茶杯放正,两杯都沏上了热茶。
这热茶可比不得他扰烟门的茶,不过,若要说茶,最好的当属那出产于离原的沁园春。他曾在二十四阙喝过一次,从此对它是念念不忘。待此事了结,定要随阿七回二十四阙,一品茶香。
老人笑眯眯地坐下,搓搓手,打量着他放在桌上的佩剑,浑浊的眼里看不出是惊叹还是夸赞:“紫宸长逝,莫如止寒……”
言夜神情一凛,看向老人的眼神都带上了探究——能一眼就认出止寒剑,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老人却对此只字不提,就好像对他来说,称霸西辰的扰烟门宗主也不过是在自己面前只身一人喝茶的后辈罢了。
这时候,外边忽然又传来了马蹄声,在这样安静的清晨,声音显得格外清脆。言夜往外一看,门边闪过一角衣裙,乍一看,是水墨的一样的花纹。这时候,老人的话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小子,漫漫前路,莫忘初心呐……”
他闻言一回头,发现对面的人竟已经不在了。目光逡巡,整个驿站都没有了老人的身影。与此同时,身着水墨流仙裙的墨七手持一柄木剑,带着清晨里的寒气走进驿站,看见他,眼里含笑,平静地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真巧。我原本以为,要到离原才等得到你。”他重新拿了一个茶杯,斟过茶,递到墨七面前。
“我知道你是这样以为的。”她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又轻缓地放在了桌子边缘,“所以我才追过来了。”又看了他片刻,目光下移,停在了他缠了布带的右手上,“你的手?”
那只受伤右手的颜色已经褪了,若是换做别人,顶多会认为他手上有伤。但墨七不同,她只要靠近他,桃木镯就会一阵发烫——“相杀蛊”有异状,只能说明近身处有邪祟潜藏。
言夜望着她茶色的眼,扬了扬手:“藏在这只手里的,就是忘心蛊。”
墨七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俯视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好友,声音如珠玉落盘一般清冷:“说到忘心蛊,我却还未质问你。你做了十年的梦,为何不肯告诉我?”
“也不是什么好梦。”言夜避重就轻地回答。
墨七无可奈何地望着言夜那张俊朗无双的脸,说的却是与称赞他无关的事:“既不告诉我,到如今出了事,你却又要来找我。”
言夜知道她不是不愿随他去冒险,只是怪罪他有事瞒她,未曾对她坦诚相待。要知道,这世上他唯一信任之人便是她,即便不找她,他也不会再找别人。
他将茶杯往木桌中心推了推,然后抓起了桌上的止寒剑。
“我们走吧。”墨七读懂了他的动作,松开了皱着的眉。流仙裙一转,有淡淡的清香萦绕在言夜的鼻翼。
这时候,他的脑中蓦然闪过了老人的话。“漫漫前路,莫忘初心”——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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